3.1 国外城镇化发展历程

3.1.1 国外城镇化的起源

虽然城市在至少五千年前就已经随着以手工业与农业相分离为标志的第二次社会劳动大分工而出现，但大部分国内外学者们认为世界城镇化进程始于工业革命，工业化的发展是城镇化的根本动力，率先实现工业化的发达国家引领了全球的城镇化进程。

美国经济学家阿瑟·奥沙利文（Arthur O'Sullivan）认为，虽然公元前3000年到公元前2000年期间，世界范围内的城市已经发展迅速，但那时农业仍是全球的主导，农业生产率较低和交通不便限制了城镇化的推进速度。到1800年，世界平均城镇化率仅有3%，由于工业化的发展，到1970年，世界城镇人口已经增长到占总人口的近40%。美国社会学家巴巴拉·菲利普斯（E. Barbara Phillips）提出，在人类发展历史中，存在较长时间的城市不断增长，而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却未能增加的现象，因此，她认为直到19世纪，世界才真正地进入了城镇化时代。国内学者们也基本认同19世纪世界城镇化进程才正式开始的说法。谢文蕙（1981）提出，虽然世界范围内的大城市存在远早于19世纪，并且也是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的中心，但那时世界范围的人口仍基本居住在农村，并且受到农业生产落后的束缚，城市的规模有限，发展速度也停滞不前。18世纪60年代后，伴随着工业革命的到来，大规模的机械化生产使得生产力水平大大提高，人口和资本开始向城市集中，商业、服务业迅速发展，城市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发展起来。

工业革命的到来，改变了制造业的生产水平，也大幅度提高了农业的劳动生产率，火车、轮船、汽车等交通工具的发明对城市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工业、农业、交通和建筑等领域的变革使得城市的发展进入了一个历史新阶段。

3.1.2 国外城镇化的发展阶段

世界城镇化的发展主要起源于18世纪60年代，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世界各国经历了工业化、城镇化和现代化，国内学术界一般将国外城镇化的发展分为起步、发展和发达三个阶段。

3.1.2.1 起步阶段（1760—1850年）

18世纪60年代以来，第一次产业革命在英国兴起，除英国外，世界其他国家的传统农业经济占社会主导地位，世界城镇化进程十分缓慢。联合国数据显示，从18世纪到19世纪初，世界平均城镇化率维持在大约5%～6%,19世纪中叶，世界城镇化率仍仅为6.3%。工业革命的发生，使得英国在18世纪60年代成为全球首个工业化国家，英国的城镇化进程也随之开始。此后，英国城镇规模迅速扩张，城镇人口不断增长，城镇数目也越来越多。到1750年，英国人口达到了130多万，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例接近17%。19世纪初，英国城镇人口已达到350多万，城镇化率达到34%，经过几十年的发展，19世纪中叶，英国城镇人口首次超过农村人口，达到1120多万，成为全球首个实现城镇化的国家。

3.1.2.2 发展阶段（1850—1950年）

1850年以后，随着工业革命扩散到世界各地，当时的世界主要资本主义国家陆续进入了以电气化为主要特征的工业生产时代，重工业逐步取代轻工业成为支撑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主导产业。率先完成工业化的国家有英国、法国、德国、美国等。第一次产业革命极大地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1850—1950年，欧美国家的城镇化进程迅速推进，人口大规模地向城镇集中，形成了较成熟的城镇布局和城镇体系，城镇化率也从10%左右迅速上升到了50%以上，从而使得城镇人口比重超过了农村人口比重，标志着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实现了城镇化。1950年左右，世界城镇人口达到7.45亿，平均城镇人口比重达到29.4%，而这一时期也成为发达国家城镇化发展的黄金时期，发达国家平均城镇化率达到54.5%，基本实现了城镇化，英国城镇化水平达到79%，依然保持领先，同时，其他国家也各自实现了城镇化，如美国为64%，加拿大为61%，法国为55%，瑞典则达到了66%。在二战后，日本经历了短暂的恢复，城镇化率保持着35%的水平，明显落后于其他发达国家。而此时，发展中国家的城镇化水平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在20世纪中叶，发展中国家的平均城镇化水平仅为17.6%。

3.1.2.3 发达阶段（1950年至今）

20世纪50年代以来，第三次产业革命在英、德、美、法等发达国家兴起，其主要标志是逐步向信息化发展，表现为以重工业为主导向信息化高新技术产业为主导转变，同时也标志着其步入信息经济时代，城镇化速度随之迅速提升，如表3-1所示。此时，欠发达国家也进入工业化阶段，为全球城镇化发展贡献了重要的力量，城镇化逐步在全球普及。截至2016年年底，世界城镇人口已有41亿，城镇人口比重达到67%，发达国家的平均城镇人口比重从1950年的54.4%增长到81%，欠发达国家的平均城镇人口比重也从1950年的17.6%增长到61%，年均增长率高于发达国家。而我国的城镇人口比重为57.5%，远低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值。

3.1.3 国外城镇化发展道路

国外城镇化发展经历了上述的三个阶段，笔者选取具有典型代表性的英国、美国、日本和巴西的城镇化发展道路进行进一步的分析。

3.1.3.1 英国城镇化道路

作为全球首个实现工业化的国家，英国从18世纪20年代开始就保持了世界领先的综合国力，工业革命始于该国，它也是全球城镇化道路的探索者。英国是世界上首个实施社会保障和实现郊区城镇化的国家，也是首个通过制定相关城市规划法实现建立田园城市目标的国家。作为城镇化的先行者，英国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学习借鉴经验。

（1）城镇化起步阶段（1750—1850年）。

1750年后，随着工业革命的扩散，农业生产率也大幅提高，大量农村人口脱离土地进入城镇，乡村地区大农场的逐步兴起促进了人口向城镇的转移。如表3-2所示，1750年，英国城镇总人口为130万人，城镇人口比重仅为17%。1760年后，英国经济发展速度加快，由于工业化的推进，到1800年，英国城镇人口已达到354万人，城镇化率达到33.8%。由于工业的发展，人口加速向城镇集中，一批小城镇逐渐发展成为大城市，伦敦、伯明翰、曼彻斯特、利物浦、格拉斯哥、利兹、谢菲尔德等城市的规模迅速扩大，发展成为大都市。由于公路、铁路和水运更加发达，交通运输成本大大降低，新兴工业随之兴起，各大、中、小城市之间形成了有机的城市网络体系，区域城市群在英国各地开始显现。截至1850年年底，英国城镇人口达到1124万人，占总人口比重达到54%，至此，英国基本实现了城镇化。

（2）城镇化发展阶段（1850—1900年）。

19世纪50年代后，随着工厂规模的扩大，英国工业发展日趋集中，农村小工业随之衰落，农村和城市的分工也更加明确，农业人口更多地向城镇转移，城镇化速度也随之加快，城镇人口比重显著提高。如图3-2所示，1900年，英国城镇人口已经达到3192万人，城镇人口比重达到77%。一批新型工业城镇也开始在这一时期迅速增长，从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工业重镇利物浦的人口增长了29万，而伯明翰的人口增长了32.8万。这一时期，英国形成了以伦敦城市群为代表的六大城市群，到1900年，六大城市群的城镇人口已占英国总人口的52.8%，城市群的形成对于英国城镇化进程的演进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

（3）城镇化发达阶段（1900年以来）。

进入20世纪，英国已经进入城镇化发达阶段。由于受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影响，20世纪上半叶，英国的城镇化水平有所波动，但几乎没有变化。如图3-2所示，二战后，英国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城镇化率下降的时期，1931年英国城镇人口为3598万人，城镇化率为78.1%,1950年，英国城镇人口达到3935万人，占总人口比重的79%，到1970年，英国城镇人口虽然达到4227万人，城镇化率却有所下降，仅有77.1%。20世纪后半叶，英国城镇化水平几乎停滞不前，2000年，城镇化率仅有78.1%。进入21世纪，英国城镇人口增长缓慢，截至2016年年底，英国城镇人口比重为82.9%，城镇化质量仍名列世界前茅。在田园城市的理念下，英国城市文明不断提高，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实现了城乡无差别全覆盖，教育制度及基础设施也实现了城乡均等化，城乡差别逐渐消失。

3.1.3.2 美国的城镇化道路

（1）城镇化起步阶段（1790—1850年）。

如表3-3所示，美国的城市形成开始于17世纪初的欧洲移民，而城镇化道路则开始于18世纪末期，受自然和地理因素影响，美国的城市早期偏向于东部港口城市，如纽约、波士顿、费城等。由于工业革命的到来，工厂制度的确立和铁路公路等基础设施的逐步完善，为农村人口城镇化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城镇人口从1790年的20万人、城镇人口比重5.1%，上升到了1860年的城镇人口620万人、城镇人口比重19.8%，从此，美国城镇化开始加速发展。在本阶段，美国城镇水平也存在区域发展不平衡，东北部地区的繁荣和西部地区的落后形成强烈反差，统计数据显示，1860年东北部地区的城镇人口比重为35.7%，远远高于全国平均值，西部地区则还未起步。

（2）城镇化发展阶段（1850—1950年）。

19世纪下半叶，美国开始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内燃机、电动机等新技术的广泛应用使得美国工业化进程加速发展，城镇化水平也迅速提高。工厂城镇在美国发展的速度很快超过了英国，工业化给美国带来了深刻的变化，将这个以农村为主的国家变成了大城市遍地开花的地方。受益于外来移民的迅速增长、本国消费水平的快速提升和欧洲的投资，美国大规模的工厂开始在城镇集中，制造业蓬勃发展，美国城镇化发展迅速，短短50年间，城镇人口从1870年的990万人提升到1920年的5420万人，城镇化率也从25%迅速提升到50.9%，如图3-3所示。在西进运动和西部开发的带动下，美国西部城市开始有了较快发展，洛杉矶、旧金山等一批大中城市迅速崛起，美国各区域的城镇化差距逐步缩小，不平衡的态势有所缓解。虽然城市人口在本阶段有了较大的提升，但随着交通的发达，汽车取代了其他运输工具成为人们最主要的交通工具，美国部分城市人口开始向郊区扩散，人口郊区化成为一种趋势。随着城镇化的推进，美国的城镇体系也随之形成，城市密度大幅度提高，城市功能不断完善，各种综合性的城市和专业性的城市相结合，城市间分工合作、紧密联系，到20世纪中叶，美国已经基本实现了城镇化。

（3）城镇化发达阶段（1900年至今）。

1950年后，美国的经济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服务业的就业人数迅速增长，其产值也迅速超过工业。在随后的半个世纪里，美国超过欧洲其他国家成为全球经济最发达的国家。信息技术的发展和知识经济的到来使得高新技术和服务业在经济中的比例快速提升，对城市人口和空间布局产生了重要影响。如图3-3所示，1950年，美国城镇人口为9650万人，截至2016年年底城镇人口增长到32276万人，城镇人口比重也从63.6%攀升到了82.9%。这一阶段，美国城镇化推进的主要特点为“大都市化”和“逆城市化”。大都市化即在一个国家或地区以某一个或几个经济较为发达的城市区域发展为核心，带动周围地区的发展，并对区域经济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这一时期美国形成了以纽约、华盛顿、波士顿等大城市为核心的东北部大西洋都市区，和以旧金山、洛杉矶、拉斯维加斯等为中心的西部大都市区，这些地区的发展对美国经济增长产生了重要影响。20世纪80年代前，由于城市人口膨胀造成的交通堵塞、环境污染、住房紧张等“城市病”开始显现，城市人口开始向郊区或者卫星城市迁移，出现“逆”城市化，即城市人口郊区化，随后更多的企业和工厂也开始向经营成本较低、环境质量更好的郊区迁移。20世纪80年代以后，主城区环境的改善，以及石油价格上升导致交通成本上升，部分郊区的居民又开始回到城镇，产生了“再城市化”的现象。

3.1.3.3 日本的城镇化道路

（1）城镇化起步阶段（1860—1950年）。

19世纪60年代前，日本的国民经济发展主要依靠农业，农业就业人数占全部就业人数接近90%，城镇化率不到10%，全国性的大城市为数不多。直到1868年，日本开始了明治维新，政府政策以鼓励工业为主，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镇转移，推进城镇化的大幕正式拉开，到1920年，日本城镇人口比重已经达到18%。随着日本工业化不断发展，农村人口向城镇转移，进一步推动了城镇化的发展，1940年，日本城镇人口比重已经接近38%。此后，由于受二战的影响，日本工业化进程受阻，国民经济发展十分糟糕，城镇化进程止步不前，甚至出现衰退，到1945年，日本城镇化率仅为27.8%，如表3-4所示。

（2）城镇化发展阶段（1950—1970年）。

由于二战的影响，日本经济和城镇发展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1945年，日本政府开始了经济恢复计划，但受到通货膨胀的影响，日本经济在初始的几年并未得到有效改善。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日本生产的大量战争物资被美国购买，其工业产出迅速增长，经济开始恢复。1955年后，日本经济增长速度惊人，在随后的20年里，日本经济以历史罕见的年平均增长率10%以上的速度增长。截至1970年年底，日本经济已经排名世界第三，城镇化率达到72.1%，期间，日本城市数量从1950年的254个增加到1970年的644个，村庄的数量也相应迅速减少。此后，受国际金融市场冲击和两次石油危机的影响，日本经济增长开始放缓，由于城镇生产、生活成本的上升，大量企业向郊区转移，日本城镇化速度也随之下降。

（3）城镇化发达阶段（1980年至今）。

如表3-4所示，1980年后，日本城镇基本呈现饱和状态，城镇化进程在很长时间内几乎停滞不前。1996年，日本城镇人口比重为78%，仅比1976年的76%稍有增长。20世纪80年代以来，日本城镇人口的区域分布开始发生变化，人们开始从拥挤的大都市区迁移到郊区或者中小城镇，呈现出大城市带动周边多个中小城镇发展的中心—外围发展方式。这一阶段，日本在经济全球化和知识经济的浪潮下，开始向信息经济发展，大规模的工厂从都市圈迁移到成本较低的郊区，城市和乡村的界限也逐渐模糊，最终形成了沿太平洋的一个巨大城市群。截至2000年年底，日本城镇人口比重为78.6%,2016年已经增长到93.5%。

3.1.3.4 巴西的城镇化道路

（1）城镇化起步阶段（1930以前）。

巴西作为金砖国家之一，是拉美地区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其自然资源丰富，经济发展迅猛，其城镇化道路在拉美地区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自从16世纪巴西沦为殖民地后，巴西开始作为葡萄牙的农产品和原材料供应国，对其经济具有很强的依附性。1930年前，巴西是一个靠农业生产为主的国家，工业化推进比较缓慢。这一阶段，巴西城镇化进程相对也比较缓慢，其城镇人口也主要来源于欧洲移民，而不是国内农村人口的迁移。

（2）城镇化发展阶段（1930—1970年）。

1930年，瓦加斯革命爆发，巴西开始实行经济和社会改革，推动巴西走上了现代化道路。瓦加斯政府改革了税制，推动工业化计划，以促进工商业的发展，使得巴西的重工业和消费品工业在随后的几十年里迅速发展。工业化速度加快带动了巴西的城镇化发展，圣保罗等一大批的新城市不断壮大，集聚经济和规模经济效益开始在各大城市显现，农村人口加速向城镇迁移。由于工业化进展迅速，巴西在60年代至70年代中期的十多年里增长速度年均超过10%，创造了著名的“巴西奇迹”。如图3-5所示，1950—1980年的30年里，巴西城镇人口增加了8倍之多，城镇化率也从36.2%提升到67.4%，巴西城镇化推进过快也为巴西留下了巨大伤痛。

（3）城镇化发达阶段（1970年至今）。

1970年后，过度城镇化带来的各类问题开始显现，由于城镇人口比重增长过快，未能充分考虑城乡结构因素、城镇基础设施、三次产业布局、城镇体系结构等问题，导致城镇化率过快提升，而城镇化质量未能同步跟上，导致城镇化质量与城镇化规模不协调。问题主要体现在：经济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城镇化水平，使得巴西经济难以健康持续增长；土地改革制度不完善，使得农业发展严重滞后；大城市过于拥挤，小城镇发展缓慢，城镇结构不协调；贫富差距出现高度分化，收入差距巨大。为缓解过度城镇化问题，巴西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包括进行土地改革，实施鼓励农村发展；协调城镇体系，使得各类型城市结构合理；推行促进工业发展的措施，提升就业人口的劳动技能。20世纪80年代以来，巴西政府的种种措施试图校正过度城镇化带来的问题，也收到了一定成效，但过快城镇化引发的诸多矛盾仍是巴西城镇化进程之殇，制约着巴西经济的健康发展。截至2016年年底，巴西城镇人口比重已达到86%，但巴西仍在为走过的弯路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