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父满心悲戚,缓缓转过身来,轻咳两声,神色黯然,怅然叹道:“想来诸位皆是为难,我又怎会怪罪,心中自是明白。”
说完,他又深深望了一眼坟前的亲人,决然道:“这孩子,便由我来抚养长大,我……”话未讲完,只见那二伯母“嗖”地一下站起身来,面色如霜,嘴唇颤抖,双目圆睁,满脸怒容,厉声吼道:“廖国民,你给我听好了,这孩子我是决然不会抚养的,要养你自己养去!”言毕,气冲冲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二伯父只觉肝肠寸断,满心失望地望着二伯母远去的背影,接着说道:“我已然决定,往后便住在妈妈家中,照料这孩子。至于你们这些当婶婶、姑姑以及哥哥姐姐的,看不看孩子,全凭你们心意吧。”
二伯父又轻咳一声,长叹口气,转过身去,拿起自己带来的香蜡纸钱,迅速用火柴点燃,将蜡烛与香一一插好,紧接着焚烧纸钱,而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三鞠躬之礼,大声呼喊道:“父亲母亲,大哥、小弟、小弟媳,你们尽可放心,只要我廖国民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让佳红受半点委屈,定会将她抚养成人,你们安息便是!”
大姑听闻此言,眼中瞬间燃起希望之光,热泪盈眶,赶忙走上前去,握住二伯父的手,感激道:“多谢你了,二弟,我代廖家上下老小,对你感恩不尽,往后可要辛苦你了!”
二伯父赶忙说道:“大姐,切莫如此见外,我自会竭尽全力照料好孩子。”
大伯母心中满是怨恨,暗自嘀咕道:“这丫头,真是个害人精,谁让你这般招人嫌呢?”话音刚落,心中那股怨恨之火熊熊燃烧,难以平息,“哼”了一声后,心怀叵测地想着:这小祸害活该倒霉,指不定哪天就……边想边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向我。
二伯母心中似有怒火在炙烤灵魂,气冲冲地回头狠狠瞪了二伯父一眼,而后咬牙切齿地转身回了家。
坟前的所有人,皆为二伯父暗暗捏了把汗。
二伯父满心悲楚与无奈,待烧完纸钱,轻声唤道:“佳红,过来。”
我不明就里,乖巧地点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二伯父走上前,轻轻牵起我的小手,说道:“佳红,快给爷爷奶奶、大伯父还有你爸妈磕头。”
我歪着脑袋,满脸疑惑地问道:“都要磕头吗?”
二伯父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蛋,又拍了拍我的头,说道:“是呀,都要磕,咱们家佳红最乖巧懂事啦!”
“好呀,二伯父,那磕完头之后,咱们又去做什么呢?”
“自然是回家去呀。”
我听后,赶忙跑到坟前,认真地磕起头来。
二伯父泪流满面,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我,心中百感交集,抬手为我拍去身上的纸钱灰,而后拉着我的手,问道:“佳红,你想自己走,还是让二伯父抱你呢?”
“二伯父您累了,我自己走就好。”
“好嘞!那你走前面,二伯父在后面跟着,可好?”
“好呀,二伯父,奶奶是不是去找爷爷啦?是不是等火红的太阳出来,爷爷奶奶就回来啦?”
“正是如此。”
“可今日没有太阳,还下着雨呢,那爷爷奶奶去哪儿了呀?”
“下雨天寒凉,爷爷奶奶在安睡呢。”
“哦,这样啊!那爷爷,大伯父,爸爸妈妈呢?下雨天他们又去了何处?”
“这个嘛……他们自然是去劳作了,挣工分去了。”
“哦。”
二伯父耐心地一一作答,不经意间瞥见我那满是无助的眼神望向自己,心中猛地一颤,泪水夺眶而出。
他赶忙抬手擦去泪水,低头朝家中走去。
刚迈进院门,我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二伯父,我想去房间一趟。”
“好,你慢些,切莫攀爬高处。”
“晓得啦,我去房间拿奶奶缝制的布娃娃。”
“好,快去吧。”二伯父站在空荡荡、寂静无声的院子里,抬头望向天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往昔全家人欢聚一堂的幸福美好场景。
想到此处,一阵浓烈的思念与悲酸涌上心头,他再也抑制不住,涕泪横流。
恰在此时,恍惚间,二伯父仿佛听见奶奶在呼喊他:“老二呀,你过来啦,挣工分累不累呀?”
“妈妈,我不累。”
“老二呀,对了,我的孙女呢?”
“她进房间去了。”
“老二啊,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我孙女还需你悉心照料呢。”
“爸爸妈妈您可放心,我定会的。”
“好好,你快去看看她吧。”
“是。”
二伯父说完,泪水更是汹涌而下。
就在这时,我抱着布娃娃从房间跑了出来,大声呼喊着:“二伯父、二伯父……”喊着喊着,竟放声大哭起来,手中的布娃娃也“啪”地一声扔在地上,我飞奔过去,拉住二伯父的手,哭喊道:“二伯父,您是不是不要我了……求求您,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二伯父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赶忙转身,看着涕泪横流的我,心疼如绞,急忙弯腰将我抱起,问道:“佳红,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哭得这般伤心?”
“二伯父,您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傻孩子,二伯父怎会不要你呢,方才二伯父正与你爷爷奶奶说话呢!”说着,手指向天空,说道:“佳红呀,爷爷奶奶此刻正看着咱们呢!”
“二伯父,您不是说爷爷奶奶在睡觉吗?怎么这么快就醒啦?”说完,连忙捡起地上的布娃娃,高高举起,问道:“这个就是爷爷奶奶,对吧?”
“对呀!这便是爷爷奶奶,他们正瞧着咱们呢!孩子,你先在院子里玩会儿可好?二伯父去房间收拾些东西,你便在这儿陪着爷爷奶奶。”
“二伯父,您稍等一下,我还得进去拿布娃娃呢。”
言罢,顺手提起小木凳,急匆匆地跑进房间,将木凳放在木柜旁,站了上去。
二伯父见状,赶忙跟了进去,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阵阵地泛酸,眼眶湿润,喊道:“佳红,你可要小心些呀!”
“知道啦,二伯父,奶奶说过,往后做任何事都要小心,注意安全。”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木柜里取出几个布娃娃,高高举在手中,说道:“二伯父,您瞧,这儿还有两个布娃娃呢。”
二伯父看着,心中实在难以抑制那如潮水般涌来的不安与忧虑,抬头望向天空,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与爷爷奶奶疼爱,却如此懂事可爱,实在是令人心疼不已……
想到此处,他赶忙伸手握住我的手,说道:“小心些,莫要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