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少女的坚韧与心酸

低头觑见裤子与席子上一片大小便浸湿之状,于奶奶那副无助模样,真真叫人见之生怜。

我眼眶噙泪,忙伸手摸出手绢,轻轻替她拭去腮边泪水,而后提起洗脸盆,款步折回厨房。

揭开铁锅,心中暗自庆幸,喃喃自语道:“幸而尚有热水,不然又得多费一番周章了。”言罢,执起勺子舀水入盆,旋即匆匆端进房中,置于床边。

迅疾褪去于奶奶的裤子,捞起盆里毛巾拧干,仔仔细细为她周身擦拭数遍。而后手忙脚乱地取下席子,疾步至河沟洗净,晾晒于院子里的绳索之上。旋即又匆匆奔回房中,帮奶奶穿好衣裤,轻柔地将她翻身侧卧,重新铺上席子。

待诸事完毕,我已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然即便如此,我依旧强撑着疲惫,面上绽出一抹微笑,轻轻拍了拍奶奶的手臂,满目疼惜地轻声说道:“奶奶,这下可舒坦些了?您且再睡会儿,我去再割一背篓青草回来。”

奶奶对我的言语充耳不闻,只作视而不见,眼睁睁瞧着我走出房间。

我又瞧了瞧那尿湿的裤子,抬手轻挠头皮,低声自语:“待回儿再来洗吧。”言罢,快步上前,将方才割回的青草倾于地上,顺手拿起用过的镰刀瞥了一眼,便又随手弃在一旁,转而执起一把晨起磨好的镰刀,迈出院门。方行两步,忽又折返,扬声喊道:“小和、小馨,待会儿进屋瞅瞅奶奶,可听见了?”

“听见了,姐姐放心。”

“好,我这便去了。”

“嗯嘞!”

我迈出院门口的刹那,只觉浑身酸痛乏力,脚步不禁为之一滞。抬手轻抚额头与太阳穴,稍作缓神,便强打起精神,朝着长有青草的田埂走去。弯腰割草间,心中暗自思忖:奶奶这般光景,实在可怜,长此以往,她如何撑得住?念及此,心中一阵酸涩。

正想着,不知不觉中,背篓里的青草已然割满。

我抬头望去,只见天际的落日余晖将天空染就一片金黄,恰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瑰丽油画。然而此刻,满心忧虑的我却无心欣赏这等美景,满心焦急,急忙朝着家中赶去。

前脚方踏进院门口,后脚便见爸爸推着自行车步入院门,问道:“佳红,这才割罢青草归来?”

“嗯嘞!爸爸,今日怎这般早就下班了?”

“事儿办完后,请了一个时辰的假。”

“哦。”我一边应答,一边放下背篓。

爸爸神色略显忐忑,抬眼望向奶奶的房门口,问道:“今日,你奶奶身子可好?”

“奶奶,尚好。”

“哦。”爸爸瞧见置于院里的湿衣湿裤,又问:“你奶奶尿床了?”

“嗯,我已给她换上洁净的了。”

“弟弟妹妹呢?”

“他们正在屋内温习功课呢。”

爸爸边问边踱步走进房间,见着奶奶正安然睡着,微微颔首,低声自语:“这丫头,倒是做得妥帖。”说罢,便轻步退出,转身迈进另一间房。正巧于小和兄妹抬眼瞧见,齐声喊道:“爸爸回来了?”

“嗯,回来了,可听姐姐的话?”

“听了,我俩整日都在家中用心写作业呢。”

“好,接着写吧!”

“嗯嘞。”

爸爸走出房间,目光触及我那瘦弱的身形正忙碌地砍着猪草,心中一阵揪痛,瞬间,泪水悄然滑落。为了不让我察觉,他赶忙整了整思绪,抬手挠挠头皮,高声喊道:“佳红,通知书可拿到了?”

“拿到了。”

“可曾考上?”

我低下头,嗫嚅着说道:“对不住,爸爸,让您失望了,我……我……我没考上高中。”

“这怎可能?我不信你竟未考上。”

“当真没考上,爸爸,对不住,孩儿临场之时发挥欠佳,所以……所以……”

爸爸听闻,心中疑惑顿生,半信半疑地走进厨房,扬声问道:“今晚吃些什么?”

“爸爸,您做什么,我们便吃什么。”

爸爸抬手挠了挠前额的头发,略作思忖,道:“那就做点玉米粥吧。”

他一边生火煮饭,一边暗自思忖:她怎会没考上高中呢……不对呀,平日里成绩那般优异?

爸爸正自纳闷间,房间里传出于小和的声音:“爸爸,来给我检查作业。”

“好,稍等会儿,待为父把晚饭煮好便来。”

“嗯。哥哥,那咱们出去玩会儿。”

“好嘞!”兄妹俩商议已定,携手走出房间。

我砍完猪草,赶忙收拾起家中所有的脏衣服,拿去清洗。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洗净。

此时的我,只觉腿脚麻木,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家中走去。晾好衣物后,忽又想起鸡、鸭尚未喂食,赶忙拿起撮箕,撮了些青草去喂家禽。

忙完这些,又匆匆走进厨房,提起一桶猪饲料去喂猪。

爸爸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兄妹俩正兴高采烈地玩着跳房子、踢毽子、踢沙包,玩得不亦乐乎……心中实在于心不忍扫了他们的兴致,稍待片刻,方高声喊道:“吃饭了。”

兄妹俩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还没玩够呢。”

“别玩了,吃完再玩。”爸爸言罢,端起一碗玉米粥,朝着奶奶的房间走去。

我刚跨进大门,忙喊道:“爸爸,您先去吃饭,我来端给奶奶吃。”

“你先吃,忙活了一下午,定是饿坏了吧?”

“我尚不饿呢。”

“姐姐肯定饿了,她每日都喝稀粥,哪能不饿。”于小和在一旁接过话茬道。

爸爸听后,眼中含泪,说道:“孩子,为何不吃些干的呢?”

“爸爸,莫听小和胡言。”

“佳红,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对了,爸爸,往后您只管安心上班便是!家中有我照应呢。”

爸爸听我此言,感动得涕泪横流,说道:“孩子呀,爸爸,对不住你,这些年来,奶奶待你如此严苛……你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今还不计前嫌地照料她,实在是委屈你了。”

“爸爸,孩儿并不觉得委屈,奶奶也是为我好,常言说得好,‘黄荆条子出孝子’。”

“话虽如此,可奶奶对你着实太过不近人情了。哎,佳红,你心中可曾有过怨言?”

“爸爸,您可要听我说实话?”

“自然要听实话。”

“好,那我便说了。”

“但说无妨。”

“这些年,奶奶打骂我,还让我睡猪圈、睡柴房,尤其是她叫人带走我,欲要糟践我的时候,我……我心中着实悲苦难抑,怎能不怨恨。”

“那你为何不曾反抗?”

“我若反抗了,与奶奶之间便更难相处了。我每日都盼着奶奶总有一日能对我好些;所以……所以便只能忍着。再者,爸爸妈妈待我如同亲生,百般宠溺,我又怎忍心让父母为我忧心……让您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跟着我受苦。况且,即便反抗,奶奶恐也不会改变,您说对吧?”

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给略显昏暗的房间添了几分朦胧的暖意。然而,爸爸与我心中的复杂情绪,却如同这光影中的斑驳,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