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仿若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到了开学的首日。
爸爸如往常一般,步出房间,一眼便瞧见我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神色间透着几分辛酸与无奈,在院中驻足凝望了片刻,定了定神后,方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厨房,和声说道:“孩子,每日都起得这般早,着实辛苦你了!”
“不辛苦,爸爸早。”
“佳红呀,爸爸有件事与你说。”
“爸爸请讲,是何事?”
“今日开学了,你去报名吧。”爸爸言辞恳切,神情庄重。
“爸爸,可我不是没考上高中吗?”
“傻丫头,爸爸还能不了解你?凭你的才学,考不上高中,这话爸爸可不信……爸爸已问过老师,你中考的成绩在全年级与全班皆为榜首,你还说没考上,这不是哄骗爸爸吗!”
听闻此言,我心中五味杂陈,眼眶不禁湿润,满是感动地说道:“爸爸,可若我读书去了,谁来照料奶奶与弟弟妹妹,又有谁给奶奶做饭呢?我知道,爸爸这是为我好。”
“佳红,听话,今日务必去报名。”
“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家中无人照顾奶奶了呀。”
爸爸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神色愈发凝重,带着几分嗔怒说道:“你这孩子,怎这般不听话?”
“佳红读书去吧,奶奶由我们有照料。”
我闻声转身,惊讶地喊道:“姑姑,您怎么来了?”
“我来接奶奶去我们家,你就安心去报名吧!”姑姑笑意盈盈地说道。
“爸爸,姑姑,我明白您二位是为我着想,可家中又该由谁照看呢?”
“你学业优异,考上了便该去读高中,知晓吗?奶奶的事,有我们呢。”姑姑苦口婆心地劝道。
爸爸接过话茬:“快去吧,弟弟妹妹已转至街上读书,中午在我那儿吃饭,下午便一道回家,所以你且安心去读书便是。”
我瞪大了双眼,犹自不敢置信地问道:“爸爸,姑姑,我……我当真可以去读书吗?”
“自然是真,孩子,你去吧!”
刹那间,我满心欢喜,竟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高声喊道:“爸爸,姑姑,多谢您们,我定会努力求学!”言罢,我竟不由自主地屈膝跪地,磕起头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爸爸与姑姑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将我扶起。
姑姑赶忙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向我说道:“佳红,来,这是与你的零花钱,你如今长大了,又要去读高中,拿着,想买什么便去买,可知道了?”
我抬眸看向爸爸,说道:“我并无要买的东西,姑姑,我着实无需花钱。”
姑姑赶忙拉住我的手,说道:“这是姑姑给你的,你便收下。”
我脸颊泛红,满心兴奋地说道:“多谢姑姑。”
“无需言谢,快去吧!赶紧收拾收拾,去报名。”
爸爸笑容满面地说道:“对了,你还未吃过早饭呢?”
“爸爸,我不吃了,我这便去换身衣裳!”
我激动难抑,快步走进房中,立于小圆镜前,凝视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道:“我当真能去读书了吗?”说着,下意识地揪了揪自己的耳朵与脸颊。
“啊!竟是真的要读书了!”我睁大眼睛,瞧着那已被揪红的脸颊……这才缓缓抬手梳理头发,扎起一根高高的马尾,又换上一件平素里舍不得穿的月白绫子衬衫,配着一条藏青色的布裤,脚下蹬着一双黑色鞋面已洗得微微泛白的布鞋。左顾右盼,仔细端详后,这才满心欢喜地走了出来,高声喊道:“爸爸,姑姑,我这般出门可使得?”
“使得,我家大姑娘,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愈发标致了。”爸爸满脸笑意,不住夸赞。
“多谢爸爸夸赞!”我调皮地扮了个鬼脸。
“小和,小馨,可吃饱了?吃饱了,咱们便一道去报名。”
“吃饱了,我先去洗个手。”小妹小馨脆生生地回答道。
我面带笑容,款步来到奶奶的房门前,轻声细语地说道:“奶奶,我这便走了,中午回来。”
这一声呼喊不要紧,奶奶竟瞬间发作,破口大骂起来:“野丫头,死丫头,又想往哪儿跑?中午才回来,莫不是不要我这老太婆了?要走便别再回于家……给我滚……滚出于家去!”
姑姑听闻叫骂声,心中“咯噔”一下,赶忙走进房中,说道:“妈,您这又是何苦,孩子怎的惹您生气了?”
“她不是要走吗?走便走得远远的,最好别回于家。”
“您这实在是无理取闹,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不要老娘了吗?还回来作甚?你快走吧,我用不着你们管,倒不如死了干净。”
姑姑面对奶奶的蛮不讲理,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沉默着走出房间,故意提高音量喊道:“佳红,别理会你奶奶,快去报名。”
奶奶听了,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仿若浑身都散发着腾腾烈焰,咬牙切齿地怒吼道:“若不是我如今卧床难起,定要打死你这野丫头……趁我无力还手,你们大大小小的都来欺负我……气死我了。”
爸爸听到动静,赶忙走过去,站在门口劝道:“妈,少说几句吧。”
“我偏要说,你们能奈我何?”
爸爸气得用力拍了拍房门,说道:“妈,那您便在家慢慢骂,我们都走了。”
“哼,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都去死吧!我以后再也不要你们管了……”说罢,奶奶长叹一声,继而放声大哭起来。
姑姑站在院子里,听着奶奶那蛮不讲理的哭骂声,只觉得心如刀绞,难受至极……
我忙推出养母生前骑过的自行车,行至大院门口,听到那令人揪心的叫骂声,心中一阵酸涩,说道:“我还是进去再看看奶奶,再走不迟。”
姑姑满脸愤懑地说道:“别理她,这脾气倔得跟头牛似的,都卧床不起了,还如此不近人情……快去报名,权当没听见……等她骂够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爸爸也接口道:“我们走吧,你姑姑说得在理,你奶奶这性子,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了……往后的日子还长,万不能事事都依着她、惯着她。”
我无奈地点点头,说道:“那……那好吧!”
“这才对嘛,放心去吧……有你大姑在家呢!”
“于小和,于小馨,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作甚?”爸爸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催促道。
小馨在茅房里一边提裤子一边回应道:“来了,来了。”
小和走到奶奶的房门口,喊道:“奶奶,我和妹妹去报名了,等会儿便回。”
奶奶听了,瞬间换了副面容,轻声细语地说道:“乖孙儿,快去吧!”
“奶奶再见!”
“好。”奶奶言罢,缓缓闭上双眼,低声呢喃道:“还是我亲孙儿贴心呐。”
兄妹俩一前一后出了家门,小馨坐上我的车,小和则坐上了爸爸的自行车,一行人一前一后,朝着前方行去。
“姑姑,我们走了,等会儿见!”
“好,等会见,路上千万小心,骑车慢些!”
此时,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地金黄,似是在为这充满波折的清晨增添一抹别样的色彩。
而我心中,既有即将求学的欣喜,又夹杂着对家中事务的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