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伊波纳多!”
“你好?”
“你叫伊波纳多?”
“伊波纳多是谁?”伊波纳多疑惑地抬头。
“是你呀,你看你的身份信息上写了。你好呀,我叫我,你可以叫我‘小我’。”
“嘿,伊波纳多。”
“小我。”
“学得真快。今天是伊波纳多来到世界的第一天,也是你的倒数第14999天。”
“14999天,那可真是漫长。”
“是呀。”
“那可真好,小我是我来到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陪伴最久的朋友。”
“伊波纳多,你猜我来到世界多久了?”
“可能很久了吧?”
“是的。”
“那你能给我讲讲世界的故事吗?”
“好呀,伊波纳多。”
世界的故事,可以从我来到世界的那时候说起,我只能说我体验的世界,以前的世界如何,我没有亲身体验过,就像你现在这样道听途说而得知,道听途说的道听途说,总是变了味道,我的世界很小,可道听途说来的世界很大。所以我就不和你说我之前的世界了。
以前,我以为从家到学校的距离就是我的世界,我以为我住的小镇就是我的世界。故事发生在我来世界的第3970天,那时候的我觉得对我的世界了如指掌。
如果说唯一不了解的地方,就是关于小镇的每个人。
“每个人?”伊波纳多疑惑地问。
是的,是每个人。我对小镇的每一处景、物都了如指掌,但是唯独对小镇上的人们不了解。
“就像我对你一样不了解吗?”伊波纳多再问。
虽然那时候我已经到小镇3970天了,但是我一直独身一人,不像你这么幸运,遇到了我。
那时候我也有一个不近不远的小伙伴,他住在小镇的一户人家中,那家人家是对老夫妻,相伴多年形影不离。突然那天,夫妻中的老头发病去世了,我小伙伴急忙来找我帮忙。我心想,我能帮什么忙呢?那奶奶一定伤心吧,我只能安慰陪伴她。
于是,我就去了他们家。
他们家在小镇的一方角落中,是我经常经过但从未进去过的地方。我曾经常常站在围栏外,看他们院子里的花草,从冬至春,从夏至秋,冬雪使它凋零枯败,春雨洗去它一身凌乱,夏风拂来绿意盎然,秋阳落得它温暖静谧。
那天就是这样的秋日,我来到他们家门前。我看到围栏里的奶奶,她正坐在藤椅上看着院子,脸上没有表情,身上没有动作,仿佛一幅画嵌入院落中,花草被禁锢在她的身旁、眼前。一时之间我不知道她的情绪,是悲伤还是平静。
“所以你进去了吗?”
我没有,因为她不是我认为的那样悲伤,我认为我可能不能够帮助她,这样贸然进去,有些打扰她。
“那你小伙伴呢?他请求你帮忙了呢。”
自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看到我的小伙伴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收到他请求帮忙的消息后匆匆赶到他们家,却没有看到他。
后来,又经过了30天,在我来到小镇第4000天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则消息。
“什么消息?”
是那个丧偶的奶奶发来的,她请求我帮忙。
“她认识你呢?”伊波纳多有些好奇又激动。
她说她在他老伴的身份信息里看到了我,就联系到了我。他老伴走的那天最后一条消息就是发给我的,让我去他们家帮忙。可是她的回忆中,那天她没有看到我,她等了我一天,也没有出现在他们家。
我记得第3970天的那天,我站在他们家院落围栏外看着她,那天我看到阳光在她身上编织成网,网中缝隙穿梭微风,花草在微风中向我道来:不要进去带走她。她正在做梦,做一场回忆的梦。那些花草禁锢就这样在她身旁,向我说。
那天我走了。
第4000天的时候,这是我第一次走进他们家,花草已凋零枯败,奶奶和他老伴的照片一起挂在了墙上。我带走了她。
她给我发的消息中这样写道:老伴去世的那天,我冥冥之中觉得我应该随他而去,我就坐在院子里,等待死亡。那天阳光特别温暖,我突然想起了老伴在的每个下午,他都会在院子里打理花草,阳光也正如那天一般,照在他拱起的背上,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沉重,阳光越过他的步伐,在院里的泥土上短暂地留下一道道阴影。直到阴影再也不在,他也走了……我想求你,带走我,也带走这片阴影。
“那第3970天,她的老伴求你帮的什么忙?”伊波纳多突然好奇。
他求我去院子里,如果可以的话和她说说话,问问能不能带走她。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只有濒临死亡的人才能看到我,她的老伴原来病了很多年,所以才成为了我的小伙伴。他走了,也想带走她。可是那天的我带不走她,因为阳光的网和花草的枷锁给她留下了属于她老伴的专属回忆。
往后30天的日子里,回忆渐渐模糊,日子步入深秋,她等待的死亡也终究来临了……
“为什么他死亡的时候也想带走她?”伊波纳多不解。
这也是我困惑不解的地方,也是自那天起,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