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洛城之夜

我和陆川、萧姒兰三人各怀心思地在同一个桌上吃了顿晚餐,我看萧妃正靠在陆川怀里,估摸着他一时半会也抽不开身,正打算告辞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陆川却叫住了我:“皇后又忙着去哪?”

“臣妾不敢打扰皇帝与妹妹的兴致。”我低垂着眼,猜测他要当着萧姒兰的面问责我,他似乎很想看我与萧姒兰互掐。

“朕一刻不看着你就擅自离开,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陆川确实有一些恼怒。

“臣妾知错。”除了认错,我还能说什么呢?是我思虑不周,眼下我已经不是那个被他不闻不问的原主了,行事应当更加周全一些才能不出差错。

“皇上莫要怪姐姐,或许姐姐只是想多看看宫外头的世界。”萧姒兰纤纤玉指抚着陆川胸口为他顺着气,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还是妹妹会说话才得皇帝盛宠,臣妾当是要与妹妹好好学学。”我现在心里烦乱得很,只觉得萧姒兰聒噪,总要没事找事火上浇油。

“姐姐谦虚了,倒是我需要与姐姐讨教才是,”萧姒兰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道,“今鹧今儿个采买用品时说在街上还瞧见了姐姐和太傅走在一块。”

我抬眼看向她,萧姒兰倒是真的学聪明了,居然会派人盯着我了,平白被她钻了空子。

“哎呀,都怪我一时嘴快,让皇上听了笑话,今鹧一个下人空口无凭的话哪能信,姐姐母仪天下,定不会这般不知分寸,想来是今鹧看岔了眼把旁的人当作姐姐了。”萧姒兰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说着一些煽风点火的话。

陆川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萧姒兰在故意火上浇油,这种茶言茶语也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岔了谁都不可能看岔了我,虽不如在宫内一般锦绣凤冠,但这一身出游的行头也不是路上街头随处可见的,何况还提到了许江风。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冷漠,面无表情的样子仿若一下回到刚见他的落水那日,我能明显感觉得到他周身气压骤降,看来我今晚难逃一顿责罚,真是天算不如人算,萧姒兰还给我整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也好在我经过昨晚的意外也预先想过这种情况的应急话术,敢做就不怕被告状。

我微微一笑复坐下来,“妹妹倒是消息灵通的很,想来妹妹也对皇帝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也当学学妹妹对皇上更关心一些才是。”

陆川又睨了一眼萧姒兰,她面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估计也没想到我会转移话锋祸水东引。

可惜她算岔了棋差一招,反被我抓抓住把柄反将一军。她派人盯着我本已是逾越位份有失礼数的行为,就算我被责罚了,在处理完我之后必然会轮到她,如果坐实她还在监视皇上的行动,那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姐姐说的什么话?姒兰如何敢妄自掌握皇上的行踪。”萧姒兰有一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不再靠在陆川怀里。

“只不过是说了个无厘头的笑话,妹妹紧张什么?夫君应当不会只许妹妹说笑话,反要怪罪臣妾吧?”我毫不回避地微笑着直视他,话里直接把萧姒兰之前说的全化作“笑话”,并企图感化陆川一些。

不出所料,陆川听到“夫君”二字神色有所松动,萧姒兰则是彻底凝固了笑意。

“朕累了,萧妃退下吧。”陆川对萧姒兰道。

“那臣妾也告退了。”我也打算趁这个间隙溜之大吉。

“朕没准许你走。”陆川伸手拉住了我,我想抽手出来却抽不动。

萧姒兰看我们拉拉扯扯,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她似乎还无法把握眼下我与陆川的关系进展,也不敢继续贸然惹了他不悦。

我看萧姒兰已经走了,也不愿再与他装模做样,低垂着眉眼就跪在地上:“臣妾愿意领罚。”

“你有什么错?”陆川看着眼前跪着的我。

“擅自离开驿站招致秋月走失。”我定然不能直接承认说擅自离开是去找别路星桐了。

“我还以为你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呢,每日都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陆川的语气颇有些戏谑,伸手掐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头。

我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此时他一双墨瞳深邃似海,眼神犀利仿佛要看穿我的皮囊洞穿我的灵魂,此前我从未看过他露出这样的眼神,有些心虚地躲避他的目光。

“你可知你和太傅一同不见了让旁人知道了要怎么说吗?你要朕如何不多想?”陆川质问道。

我默不作声,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看穿了几成,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他似乎也很满意我现在的慌乱震惊的反应,继续道:“无论罚你什么都愿意?”

眼下的他太过有威慑力,我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陆川见我不敢直视他却又不情不愿地点头,于是拉着我的手一用力,我就被拉起来跌在他怀里。

他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一些不自在,我估摸着猜到他想干什么了,心里的小人狂呼救命,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皇上想罚臣妾......”虽然大概能猜道,但我还是想问他心存侥幸。

陆川不等我说完就直接把我打横抱起,突然的失重感让我下意识地伸手寻找能够稳住自己的地方攀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搂住了他的脖颈,我立马如触电般地把手收了回来。

“侍寝。”陆川语气平淡无波。

上一次被公主抱还是刚来的时候许江风救我,与心爱的人公主抱应当很浪漫,可是现在眼下的情况我只觉得不妙,我也不是什么恋爱脑,就算对方是帅哥,突然抱起我说要一起睡觉也很可怕啊。

陆川抱着我向床榻走去,我好想逃却逃不掉,短短的几步路已经在我的心里掀起了一场风暴。当我被他放到床上还不等他反应,我立马拉过旁边的被子蒙住自己脑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蒙在被子里的时候我听到心脏在狂跳,自我意识在心中疯狂喊救命,脸也热得发烫。

等理智跟上肢体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拒绝皇帝就是违抗皇命,这在古代是要砍头的吧?我也没想到第一反应就是蒙住头掩耳盗铃,迟迟没感到对方接下来掀被子的动作,我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探出一点头露出眼睛看他,却发现他坐在床边捂着嘴忍笑。

我这回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耍了,又羞又恼地再次把自己捂进被子里,感觉脸像火烧一样热。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好一会,感觉都快要缺氧了,我见他迟迟没有给我台阶下的意思,只能自己翻了个身不让他看到我窘迫的样子,掀开了蒙在头上的被子透气。

他是忍者吗?竟然这么能忍!他见我自己憋不住了掀开了被子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听着他在我背后又发笑,顿时又羞怒起来,脸上又起来发热的感觉,我又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这下陆川笑意更甚。

过了一会,我感觉到他伸手来扯我蒙在头上的被子,我故意捏紧了不让他轻易扯走。

我感受到身侧的动静,腰间一紧,我就被他抱紧了怀中,我的心跳快得仿佛病了一般,一时慌张到不敢动,他趁我手头松了就把被子掀下来,动作很轻柔。

他看着我面红耳赤的样子又故意在我耳边轻笑,气息拂在我耳畔酥酥痒痒的,声线低沉诱惑道:“从未见你如此可爱的模样......”

陆川手动给我翻身,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两眼不敢看他,任由着他摆弄,我只盯着床顶,手还保持着刚才捏着被子的姿势装木头人。他一手支着身体,俊颜出现在我视线中。

“你不愿?”他温声询问道。

我虽然怕死,但还是遵从本心地摇了摇头,陆川叹了口气,然后还是松开了我,复而在我旁边侧躺了下来背对着我,我想爬下床逃跑,但是他躺在外侧完全挡住了,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我微微侧头,但是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我在他旁边躺着看了一会床顶,渐渐地感受到了身边陆川的呼吸声趋于平稳,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查看他的情况,以确定他是睡着了。

我把堆在床内侧的被子扯过来小心地给他盖上,给他掖好被子后就打算爬下床离开,但是我刚伸出一只手跨过他的身子去支撑那边的床沿,他忽然转身平躺,我就被他拦腰按住趴在了他的胸口。

我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他的手搂着我的腰,我丝毫动弹不得,他也没有睁眼,手却在我腰间摩挲,我更确定了他一定没睡着是故意的!

我只有一半身子趴在他身上,这个姿势得一直侧着头很累脖子也硌得慌,甚至有一些呼吸不畅。我稍微动了动想调整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后我就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腰间轻轻捏了一下,我浑身一颤,酥麻的感觉传至神经,心跳逐渐再次变得失控。

虽然是冬天,但是我却浑身发热起来,感觉屋内的温度也跟着升高了,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他没再有别的动作,只是紧搂着我的腰,好像生怕我跑了,看来是打算今晚就这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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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江风见到秋月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秋月手里捏着的芸豆糕,直等陪着秋月吃晚饭的时候才问起她。

“公主的芸豆糕是哪儿来的?”他问道。

“是母后给的。”秋月乖巧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公主为何要对皇上撒谎,我平日教导公主的都忘了吗?”许江风皱眉,语气变得有些严厉。

“因为母后说太傅会被父皇关进大牢,秋月不想太傅被责罚。”秋月被许江风责备得有些委屈。

许江风闻言叹了口气,看着秋月委屈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下来,伸手摸了摸秋月的头安慰她的情绪。

在监督秋月熄灯休息后,许江风拿着那块芸豆糕在长廊站了许久,雪又缓缓下了起来,芸豆糕早已冷了变得梆硬,他把那块芸豆糕收进袖袋里,然后向虞双鲤的住房走去。

他在门口看到屋内并没有亮着灯,又在门口站了会,遇上锦瑟从另一边过来。

“见过太傅,太傅可是来寻皇后?”锦瑟向他行礼并询问。

“皇后已经休息了吗?”许江风问道。

“娘娘被皇上留下了,尚未回来当是留寝了,太傅有事可以明日再来。”锦瑟自然知道许江风的情深意重,不然也不至于在虞双鲤进宫这么多年了仍在宫中遥遥相守,可能这就是天意弄人。

“好。”他听到虞双鲤被陆川留下了,顿时感到被扼住了喉咙一般窒息。

锦瑟看着许江风离去的背影里满是落寞,也不忍心地为他叹了口气,他还在等着这有缘无份的感情会有一个起死回生的奇迹,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虞双鲤自打落水后就已经变了个人,甚至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曾经,而她作为婢女哪怕知道也不会过问主子的任何信息,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他在街上看到秋月的手里那块芸豆糕的时候就大致猜到了是虞双鲤让秋月说谎来保全自己的,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早已学会了在看到她与陆川拉扯的时候依旧保持冷静自持,但是今天看到她和路星桐在一起有亲密举动的时仍旧会心如刀割。

他要如何才能在想到自己与她多年情谊不如她与别人几面之缘的时候不难过?那个曾经与自己约定终身的女子竟然会亲口说出不信任自己的话,许江风想到这里仍旧感到心口钝痛,这些年他看着她在宫里受尽了委屈,陆川也鲜少过问,他希望她在宫里能有依靠才入宫做了秋月的太傅,本以为可以一辈子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也好,可是她突然的转性和陆川的态度转变让他生出了威胁感,他怕自己会彻底失去她却又无能为力。

深深的无力感在他心底蔓延,许江风一拳砸在树上,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掉在他的肩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