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独坐静室。
她身前,横着把剑。
剑尾坠着个颗类似玉石质地的珠子。
珠子轻轻摇晃。
名字是生灵行走于大地的重要事物,它代表着太多含义。
长辈的期许,亲人的关怀,朋友唤出口时的亲昵。
也是一种征兆。
沈、轻。
她曾厌恶自己的名字,后来,她也认为,这名字或许取得对。
自己这一生,确实在哪都是轻轻的分量。
…………
“小殿下竟始终是人形,无妖形,这还是我们妖吗?”
“嘘,别说了,圣主已大不悦。”
圣主权御与人族女子结合后,生出的孩子,居然不是妖。
宫殿内所有得知此消息的妖们,都明了,这是一桩丑闻。
圣主贵为七尾白狐,他的血脉怎能被一普通人类女子压制?
宗室们很愤怒,觉得这是不祥之兆,是亵渎!
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错误!
于是,无需圣主下令,宫殿内所有妖自觉封口。
除了圣宫,整个圣山的妖们,全都不知晓他们多了个小殿下。
圣主似乎默许了宗室的做法。
因为,圣主不愿给新生的孩子起名,反倒让这孩子随母姓,由她的母亲来起名字。
连权这一白狐姓氏都得不到的小殿下,最后是叫,“沈轻”。
后来,从宗室的白狐们开始,宫殿内众妖不再称呼沈轻为殿下,只叫她沈轻小姐。
小姐是人族的称呼,妖们的意思很明确,既然你为人形,那你就不该有圣山殿下的待遇。
圣山此代的殿下,只能有蓁蓁殿下一人!
蓁蓁那时还是只不能化形的小白狐,在听到自己有个妹妹后,她纠结了许久。
仍是打算去看看这未蒙面的妹妹。
某一日,小白狐蓁蓁借着睡觉的名义,甩开侍从,悄悄的前往了那偏僻的妹妹住处。
她钻花丛,爬树,终于到达了这处小宫殿。
蓁蓁熟练攀爬围墙,跳了进去。
见到了还在摇篮里的沈轻。
“咦。”蓁蓁狐脸皱起来,“好丑啊,我才不要这种丑妹妹。”
怎么人模人样的,除了头发,完全没有一根毛!
她的声音被这里的侍从听见。
“蓁蓁殿下!”
女婢抱起蓁蓁,“您怎么能来这呢,我送您回去。”
蓁蓁无心之语被传扬了出去,连殿下都不喜欢的妹妹,众妖有了更多慢待沈轻的理由。
沈轻在这种环境长大。
到了六岁,她母亲求见圣主,言道:
她身子太差,已无心照料子嗣,且人族皇室,孩子到了这个年龄便独自居住了。
再且蓁蓁殿下也是自己独住一宫室,沈轻也不该有例外。
圣主答应了。
于是,从那以后,沈轻再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她也清楚,母亲并不爱她,甚至还有些讨厌。
因为母亲从不曾与她有半点身体接触,好似她是什么肮脏东西。
在这偌大圣宫内,只有蓁蓁,她的姐姐,对她好似有那么一点温暖。
蓁蓁后来又来偷看过沈轻几次。
最开始,沈轻还未学会走路说话,蓁蓁觉得这妹妹太笨了。
又过几年,沈轻会说话,开始进学之后,蓁蓁觉得这妹妹实在是太冷淡了。
一点也不可爱。
再又过两年,蓁蓁可以化形了。
她很喜滋滋的去找沈轻,现在,她们一样了!
可进了沈轻在的宫室后,蓁蓁一对比自己与妹妹身高,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妹妹高?
这怎么可以!?
太讨厌了!
那天,蓁蓁是偷摸哭着走的。
众妖以为沈轻欺负了蓁蓁殿下,更是不喜。
不过,他们从不曾在蓁蓁面前慢待沈轻。
因此有些时候,沈轻也会盼着蓁蓁来,那种时候,她可以趁此提出一些要求。
例如,书籍。
到了十岁时。
一人族修士来访圣宫。
这是很稀奇的事情。
彼时,人修妖修水火不容,都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不少地方都打得不可开交。
因此蓁蓁格外好奇。
她还带上了沈轻一起去偷看。
“那人修好像叫什么真人,难道人还分什么真人假人吗?”
蓁蓁嘟囔着,带着沈轻潜入了圣主与这人修会面的宫殿。
沈轻并非不能拒绝,只是她心中生起了难得的好奇。
她从前只见过母亲一个人族。
若是别的人族,会接受她吗?
宫殿外的侍从自然早早就发觉蓁蓁殿下和沈轻,只是不知碍于什么,他们当作没有发现。
她们成功潜入了进去。
然后,听到,“狐主,真愿以一女为质,以求两族修好?”
“嗯。”圣主说道:“孤此女身怀人族血脉,如今,她已在殿中。”
沈轻听懂了。
她在圣山长到十岁,被圣主,当作物品,质押给了人族修士。
圣主问道:“沈轻,你可愿前往争流?”
那人族修士笑了笑,“争流是灵界最厉害的宗门,沈轻殿下,安心来就是。”
“什么?什么?”蓁蓁炸毛了,“她不准去!那么远,怎么可以!”
她的妹妹怎么能离开她。
“我去。”
沈轻答应了下来。
蓁蓁看她的眼神,很是受伤,如同被背叛。
“好。”圣主似乎有些欣慰,“你就与柳松真人出发吧。”
如此,十岁的沈轻就去了争流。
临走前,蓁蓁赠她一句,“你既然抛下我走掉,就别再回来了,要是回来,我一定让你好看!”
沈轻知道,她很想让自己回去。
可她,不属于圣山。
沈轻又想,自己会属于争流吗?
“师妹,你就收了她做弟子。”柳松真人说道:“你一个弟子都无,正好教教沈轻殿下。”
似乎,被推来推去了。
沈轻打量那被迫收下自己当弟子的修士。
修士身形高挑,皱着眉,也在打量她。
“那你就随我去明絮峰,小孩,我告诉你哈,我那可没什么殿下的待遇给你。”
她冷冷叮嘱,“就我和你,你要不要吃饭,要吃饭,我就请个人来照料你。”
随即,她又嘟囔,还得花灵石,养孩子真烦。
沈轻就在明絮峰住下了。
她如今最亲近的人,她的师尊并不苛刻,只是不喜带孩子,更喜修炼,三天两头闭关,或者出门游历。
也不知道怎么教弟子,一股脑丢来些秘籍,又备好丹药武器。
“学不会,再来找我。”
到了十五岁那年。
师尊从外头回来,丢了个人给她,“沈轻,这是你师弟。”
沈轻看向那少年。
他有些狼狈,带着点难为情的脸红,冲她笑起来。
“师姐,我叫祝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