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灰雾终究来得诡异,还是尽可能远离的好。
他摒气向上蠕动,换气时双腿夹紧,捂住口鼻慢吐慢吸。
随着光线越亮,身子渐暖。
才摆脱那沉重的雾气。
“阿嚏!”
杨辉猛然打个冷颤,这才发觉浑身布满一层薄冰。
顿觉心悸。
如果没有爬上树顶,暴露在大日之下,恐怕已在不知不觉中冻成冰雕。
“到底是什么情况?”
思索间,他将碎冰抖落,掏出肉干补充气血。
片刻后,
神色由错愕变为一丝激动,又皱起眉头。
“该不会是出宝贝了吧?”
“还是有妖怪突破?”
排除自然毒瘴,最有可能就是这两种情况。
二重山对平安县城来说,已经是探索的极限,但对整个横断山脉而言,可能连前山都算不上。
杨辉幼时就曾见过,从州府来的武者御空化虹,冲入山脉打的天昏地暗。
整整三日,尽是天雷地动之音。
事后听说,
是有什么天材地宝出世,大妖守候。
就是那时,他种下一个武道之心……
“所以,这般异象,会是哪种?”
杨辉下意识往好处去想,但很快就皱紧眉头,开始想最坏的结果能不能承受。
最终得出结论:“管它娘的!”
“自己又不是探宝来的,何必受不相干的事影响?”
寻找尸骸为重!
不对,当下能活着才对。
他决定等雾散后,再寻找几圈,找不到就撤,回瀑布溪流勤学苦练去。
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肉条消化完毕,气血暖流没入四肢百骸,驱散雾气带来的寒意。
杨辉耐心等待,不忘修炼。
从熔炉法的引导动作中挑出散招,保持静态消化。
配合呼吸,加快消化。
身心投入,时间眨眼即过。
灰雾不知何时散去。
地面似打过霜一般,保留着一层白色躯壳,银装素裹。
杨辉慢慢滑下,落地前行,尽可能不发出动静。
哒哒哒哒……
他正忧虑辩不清痕迹时,由远及近传来急促脚步声。
细听步频。
不似兽类,更像是人。
他连忙重回树上隐蔽,弓箭在手。
敢进入此地,实力不容小觑。
加之刚才一上一下,难免在白霜中留下过活动痕迹。
以防万一,必须先发制人。
听步断距。
来到攻击范围附近。
杨辉面无表情弯弓搭箭,眼似鹰隼发射精光,巡视领地内的猎物。
几个呼吸后,就远远瞧见两团棕色人影慌张跑来,直勾勾冲他这个方向。
兽皮腰刀,弯弓猎犬。
再近些,能清晰看到二人打扮。
一看就是老辣的猎手。
二人十分有默契调整呼吸跑路,不时扭头,脸上是逃脱生天的解放。
杨辉还在等。
等射杀一人后,再度搭弓,另一人也无法逃离攻击范围。
必须一网打尽!
呼~
“老姬,这次……”
咻。
利落的破空声,在话音未落时响起。
只见他的同伴像跑动中被人正面推翻,猛然后倒。
定睛相看。
乌黑的精铁箭穿透咽喉,将人钉在地面,只留箭尾颤抖。
老姬死不瞑目,下意识张嘴开言,却涌出鲜血。
喉间一甜,昏死过去。
“汪汪汪!!!”
他的猎犬夹起尾巴,朝前方惊恐狂吠,焦躁难安。
张无病心头猛颤。
打起十二分精神,朝前方拱手开口:“不知哪位好汉当面,还请手下留情。”
他不敢乱动。
这干脆利落的一箭直奔咽喉,显然是要命而来。
“七十步的距离,从右斜上方松弦,是藏在哪颗树上?”
张无病举起双手示弱,凭借多年经验判断出大概,膝盖以肉眼看不清的角度弯曲,调整好躲避方向。
他微眯着眼,瞳孔急骤收缩,试图从杂乱无章的树丛中,找到隐藏者的位置。
同时争取时间道:“我愿意将所有东西留下,按规矩请放我一马。”
猎帮由来已久的规矩,技不如人就得净身离去,前者得做人留一线,不再追击。
说着,张无病开始慢慢解扣。
心中开始急躁。
“再给我一些时间,很快,很快就能确定了!”已经排除大半,他很快就能进行反击。
作为猎帮副帮主,张无病有这个信心能够反杀对方!
他故意从怀中掏出荷包,鼓鼓囊囊小心放在地面,试图吸引注意力。
另一只手绕向身后箭矢。
咻。
我管你这的那的!
杨辉趁人起身一箭射出,再迅速拿下嘴咬着的一根连发。
弓弦颤鸣不休,这两箭凝聚着他的辛苦付出,前后相连而去,结结实实击中目标。
看到对方弓箭脱手,倒地不起。
他这才滑下树来,慢慢靠近。
又补上一箭,将其钉住。
另一头猎犬仍旧不跑,大有护主拼命架势,见他过来不停狂吠。
杨辉夸了声好狗。
然后一箭射出,从口中洞穿毙命。
兴许是听这语气耳熟,左手右腿被射穿的张无病强撑坐起,瞪大眼睛。
“不可能!怎会是你!”
见杨辉气质陡变的模样,这股惊讶一时盖过疼痛。
张无病双眼无神,似失去神智般痴痴笑起:“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只问你,我父如何死的?”杨辉并未直接下死手,认出对方曾是父亲至交好友。
张无病剧烈喘息,喉结在箭簇下艰难滚动:“幽冥狼崽...那可是能换全家富贵的妖物...”
他忽然激动起来,被血污黏住的胡须簌簌抖动,“二十年!杨兄退隐二十年还能撞见此等机缘,这是天要亡他啊!”
杨辉面无表情,恍然道:“原是天道不仁。”
“不怪我们!”
“没怪你,怪我。”杨辉叹气道,再问:“尸骸落在何处?”
嗯?
见杨辉这般回答,张无病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手指颤抖指道:“翻过鹰喙石,五百步外的寒潭边。”
话音未落又慌忙补道:“那里有灵物成熟,妖兽盘踞,方才冷雾由它而生。”
“好,多谢,你可以走了。”
“贤侄对不起!我……”
“不用和我说这些。”
张无病忍痛起身,惊喜之余一步三回头,而后笑不出来。
杨辉弯弓搭箭,一箭穿心。
“去和我父道歉吧。”
箭矢破空声撕裂躯体的刹那,一股山风裹着呜咽盘旋而上。
嘶吼,恐吓。
那音调之熟悉,
竟令他有几分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