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者,集天地之造化,脱凡胎,醒灵智者也。
简朴的农家小院里,一个青年正拿着锄头一下一下的翻着地。
农田的旁边摆了张竹椅,竹椅上坐着一个小奶团子,正抱着一卷已经有她半人高的竹简阅读着,说是阅读,但连字都没认全的年纪,又哪里读的懂晦涩的古文呢,无非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最后再组成一句话,而这句话甚至连断句都分不清。
“妖者…集,天地之…造,化…脱凡胎,醒灵智者也…”
小姑娘反反复复的读了几遍,却还是没理会其中意思,不免有些懊恼,扔下手中竹简,对着田间的青年喊道:
“师傅,这句话什么意思呀?”
青年擦了擦那不曾渗出汗珠的额头,抬头笑道:
“今日刚教你识得几个字,便想着读懂文章,没学会走,便要跑,是要摔跟斗的。”
小奶团却不以为意,捡起地上的竹简,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青年面前将竹筒递了上去。
“我不管,反正你教我。”
青年无奈的笑了笑,倒也没有拒绝,接过竹简放在身上拍了拍,抖落竹简上的尘土,俯身将小奶团子抱到肩上,走向竹椅坐下,将其抱到怀里。
摊开竹简,青年指着刚才小奶团子读的那句话一字一句道:
“这句话应该这么读…”
一段时间后,小奶团子只觉得眼冒金星,感觉这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有些不太真实。
“懂否?”
终于讲解完的青年看向小奶团子,眼睛里尽是玩味。
小奶团子甩甩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忙挣脱开青年的手臂,跳到地上,转身噔噔噔的跑出院子,头也不回的喊道:
“师傅,我去找二丫她们玩了!”
青年看着跑远的小奶团子,不禁哑然失笑,孩子终究是孩子,顽童的天性是改不掉的。
伸手拿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喝了几口,青年继续拿起锄头挥舞起来。
青年名叫虞霖,外人鲜有知其身份者,村里人只知道他是前两年因饥荒逃难而来的爱种田的教书先生,而他来的这两年间村子里出了四五个秀才,皆是其弟子。
因此,村中之人对其无不敬佩,日常见面皆道一句虞先生。
而青年也不摆谱,都是笑呵呵的回应,不时有农忙时期谁家不方便也都上前帮一把。
只是村里人不知道的是,那青年的屋子里,还别有一番秘密。
很快,夕阳西下,残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东方一轮圆月也漏出了半边身子。
小奶团子蹦蹦跳跳的进了家门,只是身上原本干净的裙子粘上了几片泥土的污渍,连小脸上也染了几道泥印。
小奶团子是青年在村口捡到的,青年为其取名叫姚芷,只因此村名为姚家沟,而那天青年进山便是想要采一种名为白芷的药材。
虞霖从怀中掏出帕子,为姚芷擦去脸上的泥泞,笑着打趣道:
“今日去哪疯了,才换的衣衫便又脏了,若下次再是如此,便自己洗衣衫吧。”
小奶团子吐了吐舌头,一脸兴奋的讲起了今天的趣事。
“师傅,今天二丫她哥哥带我们骑水牛了…”
虞霖笑听着,不时发出几个疑问,如“那二丫呢?”姚芷被回应,便讲的更加起劲。
不一会,姚芷讲着讲着,言语逐渐含糊不清起来,随着最后一句
“二丫她…”
落下,小丫头便靠着虞霖重新睡了过去。
虞霖自然没有叫醒小丫头的打算,缓缓摇晃着手臂,直到小姑娘睡熟,才将其抱到了里屋的床上。
看着床上熟睡的稚童,虞霖无奈一笑,对着小丫头的衣服一点,瞬间,原本还有几道泥印子的衣服已然焕然一新。
见小丫头熟睡,虞霖不知从哪摸了一卷竹简,坐在小丫头床边读了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深夜,姚家沟的家家户户早早便熄了灯烛,整个村子只剩下两团灯火,一团大的,是村子里的刘地主家发出来的,另一团,则是虞霖所在的小屋。
姚家沟的村民早已习以为常,只觉得虞霖还想博取功名,故而秉烛夜读,久而久之,也有的学生家中无力承担灯火的费用,便让孩子夜间到他这里来,一并学习。
虞霖倒也是来者不拒,不过是添展油灯的事情,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能有些困难,但对虞霖来说,不过是不及九牛之一毫之事。
此刻,学堂里除了虞霖外,还有着三个学生,正在埋头苦背着什么东西。
虞霖看的却是毫无兴致,当代朝廷实行八股取士,所考的也不过是那些四书五经一类的东西,而这种书籍在他看来,不过是强加给世间读书人的一道枷锁。
“咚咚咚!”
虞霖敲了敲桌面,叫停了正在背书的三人。
三人被叫停,都有些不知所措,一人率先开口问道:
“先生,可是我等背书有何过错?”
虞霖记得,这个学生名叫刘宗,乃是隔壁张家寨的学生,因听闻了他的名声,特地跑来姚家沟求学,此人虽不算天赋极佳,但也算聪明伶俐,平日里也算会来事,因此他对其的印象还比较深刻。
虞霖道:
“读书,并非是一味的读死书。
我且问你们,你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刘宗旁边的一个学生不假思索的答道:
“当然是为了考取功名,来日当大官了。”
虞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
“这是自然,但你等可想过未来要怎样为官?”
刘宗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先生放心,来日我若为官,必然不会忘记先生的大恩。”
其余两人也连连跟着点头称是。
虞霖一时间哭笑不得,很显然,三人是错解他的意思了。
“先生,可有不对之处?”
刘宗最先看出虞霖的不对劲,开口问道。
虞霖摇摇头:
“我此问,非是想要让你等一人得道,带着我鸡犬升天。”
一旁一直没有发言的那位学生此时忽然出声道:
“先生的意思,该是想要询问我们的为官之道吧”
虞霖不免多看了一眼那位学生,没想到这位最为沉默的学生,竟是理解他意思最准确的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学生见虞霖询问,忙不迭的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打了几个补丁的粗布麻衣,郑重作揖道:
“学生李田,见过先生。”
见李田脸上的紧张之色,虞霖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紧张,坐下说话。
见李田重新坐下,虞霖才重新道:
“李田,我记得你。”
虞霖这么说,并非是什么客套话,而是他确实对这个学生印象深刻,但并非是这个学生,而是他的父亲。
虞霖在姚家沟开设的学堂要价并不贵,一年仅需半两银子,这个价钱比起很多学堂来说要价都要低上许多。
也正是因此,李田的父亲选择了他的学堂,虽然虞霖的要价低,但是对于许多贫穷的家庭来说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李田便是其中一员,之所以让虞霖印象深刻,是因为李田的父亲当日来付学费时,并未带着银钱,而是带了一大袋的大米,很显然,这并不足以支付李田的学费。
见学费不够,李田的父亲便带着李田跪倒在了虞霖的面前,祈求他收下李田,并信誓旦旦的承诺,不出半年,学费必定交齐。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两个月后,正当虞霖都已然遗忘此事的时侯,李田的父亲再次带着一袋大米到了虞霖的门前,加上上次的,刚好凑够了李田的学费。
贫苦人家没有那么多银两供孩子上学,虞霖知道这个李田该是他们全家人的希望了。
平日里,这李田并不曾活跃,因而倒是被虞霖淡忘了。
如今看来,倒是也是个可塑之才,虞霖暗暗记下,准备日后多多帮扶。
刘宗“奥”了一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当大官,掌大权。”
李田却是不以为然摇头道:
“此言差矣,我们做官,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无论官职大小,因此我等应当做清官,流芳千古。”
虞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你们这话说的都对,却又都不对。”
刘宗有些不服气的抬头:
“做权臣有何不对,难道官还是越做越小才好吗?”
虞霖摇摇头:
“做清官没错,做权臣也对。
但是最重要的是,要为百姓做实事。
若是只做清官,来日必将会被居心叵测之人绊倒,自然无法立足朝堂,做权臣,却不为百姓做实事,长此以往必将遭到天下人的不耻,最终将跌下高位,运气不好,恐怕会一命呜呼。”
“嘶~”
一旁听讲的学生顿时吸了口凉气
“做官这么可怕,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争先恐后的去当官?”
刘宗不屑一笑:
“以我之身躯做饵,换得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纵然身败名裂,身死道消,又有何妨?”
李田点了点头,附和道:
“以我之七尺之躯,换得百姓一片安宁,纵然身死,我亦无憾。”
虞霖唇角微勾,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两人的人生旅途。
定了定,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便招呼道:
“都各自回家去吧,今日的问题,明日晚课,我来收答案。”
众人起身道:
“先生,我等告退。”
待众人散去,虞霖瘫坐在椅子上,果然带学生太累了。
正在虞霖尽情摆烂之时,悬于房檐的风铃忽然在寂静无风的夜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
虞霖翻了个白眼,得嘞,有得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