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附异魂
- 今天也是不想算命的一天
- 十有鱼
- 2461字
- 2025-02-16 23:38:20
第十一章
日子如水般流逝,雁镇入了夏,几场小雨之后,气温逐渐进入了顶点。蝉鸣撕开盛夏的蝉翼纱,东花园的青砖地蒸腾着肉眼可见的热浪。
四季海棠在琉璃花盆里蔫着绛红花瓣,廊下铜铃被晒得发烫,连声响都透着慵懒。钟艾蜷在藤编圈椅里,薄荷绿色的丝绸衬衫后背洇出汗渍,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个巨型龟甲——
她最近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接待问客。
但是连续半个月,来访的问客都是问些简单的问题,其中财运和健康占了多数。
“二十八星宿都要被问出包浆了,我从没想过,一千多年以后,姻缘居然成了最少问的事。“破奴倚着回廊的墙,玄色长衫在烈日下泛着奇异的微光,他垂眸瞥向庭院,忽然眯起琥珀色的眼:“今日的问客,倒有趣。“
话音未落,前院传来铁门铰链的呻吟。两对中年夫妇架着少男少女挪进垂花门,朝着会客厅走。
奇怪的是,那两个孩子年轻的腿脚却走出千钧重的步伐。少年额发被汗浸得打绺,遮住青灰色的眼窝;少女的马尾辫随着踉跄散开,面容憔悴。
一段15分钟的路硬生生被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
钟艾从东花园的椅子上到会客厅,才花了5分钟。
“小姐,请问家属需要回避吗?”吴阿姨见人有些多,知道钟艾不喜欢太多人,贴心询问。
“回避。”破奴的声音响起,指尖敲了敲钟艾眼前的紫檀桌。
“回避一下吧。”钟艾马上开口。
四位大人闻言,面面相觑,男孩的妈妈率先开口道:“钟大……钟小姐,孩子的情况我们要不要说一下?”
“不必了,他们自己会说。”
“可他们已经三个月没说话了啊。”女孩的父亲神态十分焦急,语气中还带着些怀疑和质问。
“我自有办法。”钟艾冷冷扔出5个字。
几个人又看了彼此半晌,最终还是带着犹疑离开了会客厅,跟着吴阿姨去了另一个院子的客厅等待。
等脚步离开,钟艾站起身,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她实在好奇,什么情况会把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只见男孩女孩目光呆滞,低着头,如提线木偶般僵坐在沙发两端。少女的指甲缝里嵌着泥土,男生运动裤膝盖处磨出破洞,露出皮下蛛网状的青紫血管。
“先试着问问八字。”破奴负手站在钟艾身边,开口道。
“你们叫什么?知道自己的八字吗?”
回应钟艾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弄点黑狗血来,涂满嘴唇,各点一滴到额头和右耳后,再问。”破奴的身影被盛夏下午的阳光穿过,此刻有种空灵感。
钟艾之前觉得他是阴暗的布玩偶,这一刻觉得他像玻璃娃娃一般。
沙发上的男女依然低着头坐着,悄无声息,要不是还可以看到他们起伏的胸膛,钟艾都怕自己眼前坐着的是两具尸体。
吴阿姨接到钟艾的消息,很快送来了一碗暗红的黑狗血。
钟艾干脆利落点在了眼前两人的额头以及耳后,随后转身背对着他们,把血放在了茶几上。
谁知一转身,那男孩和女孩早已抬起了头,正直愣愣地盯着钟艾。
钟艾被吓得猝然后退,小腿狠狠磕在了茶几角上,疼的她直抽气。
“最近不知犯了什么,怎么总是磕磕碰碰。”钟艾一边抱怨一边揉腿。心中暗骂自己穿了裙子。
“毛毛躁躁就毛毛躁躁,别什么事都怪命。”破奴在一旁吐槽。
“……”钟艾幽怨无语的眼神投过去,破奴却撇过脸,转身看向那两个坐的笔直的男女。
他们额头一点嫣红,嘴唇上的狗血多,已经缓缓流到了他们的下巴上,此刻的他们像是某种大餐完毕的野兽。
“你们叫什么?知道自己的八字吗?”钟艾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他们重叠的声线裹着回响同时发出,他们的瞳孔一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李熹子。”
“赵凯。”
“知道。”
“知道。”
两人像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异口同声,声音齐的可怕,窗外的蝉鸣戛然而止。
钟艾得了要领,继续道:“李熹子,请说一下你的八字。”
“丙子,庚午,壬……”
“赵凯,请说一下你的八字。”
“己卯,庚申,庚……”
“你们是什么关系?”钟艾听破奴指示问道。
“同学。”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他们现在这样,很像是丢了魂,但黑狗血点上又能回答问题,说明他们的魂还在。”破奴陷入沉思,这样的情况他从没遇到过。
如果魂跟着他们的身体,他和钟艾不可能看不到,但是如果魂在身体里,他们便不会变成这种呆愣的样子。
钟艾看着他们的样子,若有所思。
“魂还在,但和丢魂差不多。”钟艾品着这句话。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前几天在古阴阳志上看到的一个故事。
魏咸熙元年,雁镇东李氏,屠兽为业,夏入西山,失踪三日,后夜归独舍,神行呆滞月余,迟不复,其邻询阴阳师,阴阳师阵七日,不得其症,子时,师忽见李氏泣啼,声如妇幼,知身附异魂,驱之,李氏复三月,骤然暴毙,时,夜半子时。
“古阴阳志写,身附异魂,是不是也是这个情况?”钟艾小声问道。
破奴这才回神,猛然想起这桩一千多年前的旧事,那时雁镇作为阴阳师起源地,满地都是阴阳师,因而这个李屠夫的事并不是钟家人所解。
但那位接手李屠夫的阴阳师倒是和钟家当时的家主有些交情,李屠夫死后,那位阴阳师自责不已,最后也郁郁而终。
此后一千多年,他没遇到过类似的故事,没想到钟艾接手钟家没几天就遇到了。
“身附异魂,他们的魂也在他们体内,所以我们才看不到。”钟艾理清了前后关系,表情也舒展开来。
“我们是不是也要驱之?用什么呢?桃木剑?萨满鼓?铃铛?血绳?”钟艾兴奋的跑到架子前,摩拳擦掌准备挑个趁手的法器。
“现在还不行,我们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否则直接驱赶,恐怕他们也会落得和李屠夫一样的下场。”破奴展开自己的扇子,扇中鬼差瞬间抓住了钟艾的手。
钟艾只得作罢,回头,看向他的脸,却看到这鬼的表情有些异样。
“你认识那个李屠夫吗?为什么表情这么哀伤?”钟艾有些疑惑,破奴这个鬼从不漏出这样的表情,往常要么冷冰冰,要么就是贱兮兮,再不济也是高高在上故作深沉的样子。
“不认识,但你的祖先钟密认识那位为李屠夫驱魂的阴阳师。”
“他们相识……是什么值得哀伤的事情吗?”钟艾不解。
“那位阴阳师终生懊恼当时驱的武断,因此郁郁而终,如果我没记错,那年他才二十七岁,钟密为此也惆怅了好一阵,李屠夫倒是无父无母,但也才二十五岁,在青春年华便与世长辞。”
“那的确是个值得叹息的故事。”钟艾共情能力强,想到这位和祖先相识,因为失误郁郁而终的阴阳师,以及只是进山打猎为自己糊口就去世的李屠夫,心中有些酸。
正哀叹,忽然,门口闪进来一个女人的身影。
“大师,我孩子怎么样啊?这都一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