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快班吴

“那小子什么底细?查清楚了没有?”

黑袍男子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碗,扭头看了眼身旁披着大氅的老人。

刘槐鸣眯起浑浊的眼睛,喉结滚动着咽下碗中黑褐色药水,手指在玄青色木桌上敲出断续的节奏。

“当初你们妖神教派来惊龙府的人,被听天司杀得抱头逃窜,如今大猫没抓到几只,小猫反倒杀了个干净。”

刘槐鸣摩挲着食指上的羊脂玉戒,声音沙哑如磨砂。

“那吴青云来这,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是被朝廷权贵排挤至此,要么……”

玉戒突然在桌面敲出清脆声响:

“就是听天司的探子。”

说到这,刘槐鸣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划过一丝不解之色。

“但只有炼皮境的武夫,倒像是富家大族横插进来的庶子……”

砰!

刺青男人拍案而起,烛火啪地爆出灯花。

茶碗当啷一声倒在桌上,残余的茶汤在桌面洇开一片暗色。

“那是你的问题!”

他声音里仿佛带着毒蛇般的嘶鸣声。

“你自己负责摸清楚那小子的底细。”

转身离开时,他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发出清脆声响:

“刘大人,找不到妖族要的仙兽遗族,你还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

衙门檐角的铜铃在晨雾中叮咚,吴廷踏着结霜的青砖走到衙门外头,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今天便是吴廷正式上任捕头的日子。

嘎吱——

衙门推开,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积着陈年蛛网,墨香与炭火的气味迎面扑来。

刘县令正在高堂上批阅文书,毛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十多名捕快分列两侧,黑色抓角头巾下的眼睛不时偷瞄这位新来的同僚。

邓一站在最前方面无表情,但拇指不停摩挲着刀柄上的缠绳。

刘力则斜倚着廊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是眼角余光不时瞥向县太爷的方向。

“吴青云,今任命你为青石县捕头。每月俸钱一两八钱银子,气血丹一枚。”

按照大武的汇算,一千个铜板等于一两纹银,一千两纹银等于一两黄金,但是白银往往难换真金。

而在青石县内,一碗油光水滑的卤肉面要八个铜板,一斤猪肉要二十八个铜板,位于青石县城西巷子里的院子,也得要八两纹银才能买下。

唯有那捕头才能享受得到的气血丹,在青石县中可是稀缺货。

大武律法严禁丹甲弓弩。

因此在寻常武馆帮派百姓家中,只能通过秘制流传的药浴药膏,辅佐妖族血肉食补来锤炼体魄气血。

但这两者相加的药力,却是远没有一枚气血丹来得强大。

吴廷递上文书之际,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但随即又飘来了一阵皂角清香。

抬眼望去,看见阿星递给了自己一套崭新的捕快服。

“你可以成立一个快班,里头的人选自己挑。”

刘县令说完便佝偻着身子离去,咳嗽声在长廊中久久回荡。

接过衣裳转身后,衙门内眨眼间便只剩下三人。

最左边是白胖如发面馒头的中年胖子,中间是黝黑瘦弱的青年,最右边则是身形佝偻,看上去病怏怏的老人。

他们站的位置明显比其他捕快都要靠后许多。

‘老弱病残,倒是差不多都给我凑齐了。’

吴廷心中暗想。

“头儿,我叫王富贵,叫我声胖子就成。”

胖子突然走到吴廷面前,圆脸上堆满笑容。

“那边分别叫瘦鸡和连老头。”

他绿豆大小的眼睛眨了眨。

“我们仨……没什么太大的本事,还希望头儿多担待担待。”

邓一和刘力选人,只看两方面,一是有本事的,能充面的,二是信得过的,能背锅的。

王富贵三人不属于这个范畴里头,一直以来都被排挤在外,连那点儿吃抹剩下的油水都没份。

“成,胖子,跟我讲讲捕快房里头的情况。”

吴廷笑着说道。

王富贵见吴廷没想象中那般难相处,心中松了一口气,开口回应道。

“如今咱们这快班吴,肯定是不及那快班邓和快班刘的。

那邓一背后的靠山,是那猛虎帮少主李子牛,而刘力不同,靠着是县太爷侄子的关系,两大家族都讨好他。”

王富贵咽了口唾沫,偷瞄着吴廷的神色,小心地问了一嘴。

“头儿,咱们可有靠山?”

吴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

“一个?!是县太爷?猛虎帮?还是……”

王富贵有些激动,想到好日子即将到来,声音颤抖的问着。

谁曾想那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然后指向吴廷自己。

紧接着下一秒传出的话语如天霹雳般,让他愣在了原地。

“你们的靠山,是我。”

屋檐下的冰棱突然断裂,坠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呵、呵呵——”

王富贵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仍旧抱有一丝希望:

“那头儿不会是体生内劲的武夫吧?”

在青石县中,九成九的武夫都卡在外炼皮肉筋骨这里头。

修出内劲的武夫,掰掰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自然有着极高地位。

如今的王胖子,卡在了炼皮境数年,而瘦鸡和连老头二人,却是这辈子都没摸到武道的门槛。

吴廷再次摇了摇手指头。

“我是炼皮境界的武夫。”

“头儿莫不是跟我说笑?”

王富贵不敢相信这个答案,毕竟连邓一都是个炼筋层次的武夫,手底下还有几个踏入炼肉的捕快。

若是真是炼皮境界,传出去,快班吴的人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但其实吴廷并未说明确,前些日子吞服的白蛇胆还在体内发热,配合着饿虎刀,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炼肉境只差临门一脚。

他拍了拍王富贵的肩膀,转身说道。

“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是我先给你们顶着。”

话音刚落,一旁的瘦鸡忽然走上前,咬着唇绞着衣角,指节都攥得发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头儿,能,能不能借我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