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陈厨师相当热情好客，边泡茶边聊着家常，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情况介绍清楚了。这位厨师大哥去年刚离的婚，现在是过着愉快的单身汉生活。形容自己的生活时，他简直美的合不拢嘴。
“————要我说啊，自由最无价！男人离不开女人？鬼扯！过了三十五我就痿了，不瞒你说老弟，我感觉一下子没烦恼了！为了那二连肉，咱男同志得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值得吗？不值！但责任不能忘。要不是那婆娘偷汉子被我发现了，我真懒得跟她离婚。反正结婚的时候就没感情，离就离呗，拿这吓唬我干啥？”
侯伟汗颜道：“大哥，您真洒脱。”
“我就留了这套老破小，剩下的都给那婆娘了，她爱咋活咋活。不瞒你说老弟，我真没亏待你她，两百多万的存款啊，我都给她了。我哼哧哼哧在后厨干了大半辈子，全给人家了！咱也当过主厨啊！大酒店的主厨！现在都多少人让我去干，工资待遇随便提。我都推了。还干啥啊？咱也不好花钱。现在多好，寒暑假！平时还有双休，有时间就去钓钓鱼，啧，美得很！”
侯伟试图插话：“那个......”
“等你到我这岁数就知道了，阳痿是男人的福报！”
“......”侯伟无语的看着这位兴高采烈的大哥，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抽烟不？”厨师大哥边问边给自己点了一根。
侯伟尴尬的点点头，接过了厨师大哥递来的烟。抽了一口，他趁大哥再发表人生感慨前开口说道：“大哥，还是说说画像的事儿吧，您真认识画像中的人？”
“看着像。”厨师大哥用夹着烟的手挠了挠鼻梁，“和在水房烧锅炉的那老头可像了。”
“水房烧锅炉吗？”
“对，那所初中的水房是自己烧锅炉，一到冬天，太阳能就不顶用了，住校生平时得用热水啊，就从水房打水。学校里的澡堂子也是用锅炉烧的热水。据说过几年就要把老设备拆了，之后都都用电的了。要我说啊，多余浪费这钱！那校长想一出是一出，早晚得挨顿揍才消停。”
“麻烦您详细说说烧锅炉的工人的情况。”
“我都不知道那人叫啥，都是找的临时工，那活儿是个人都能干，一般都找岁数大的，智力或身体有点残缺的，也算是做好事了，给残疾人一口饭吃。我是做完饭就愿意去学校里溜达一圈。我这辈子没孩子，年轻的事情也烦孩子，现在岁数大了，嘿，还喜欢上孩子！你说这人是真复杂。”
“呃......复杂复杂，您连名字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试着跟那老头搭过话，问啥也不吭声，给烟也不接。不知道是哑巴还是聋子，也可能是智力或精神有问题，反正就是跟谁也不吭声，基本就在锅炉房里待着。那人岁数应该是不小，我觉得起码得六十了，身体也不咋好，看着病恹恹的。”
“原来如此......这人在学校时很孤僻是吗？”
“对，就是个怪人，反正也不招惹麻烦，老实本分的干活，他平时就住在锅炉房外的小房间里，也不知道他周末的时候回不回家。去食堂吃饭也是避开学生和老师，我们都专门给他留一份儿，他就一个人默默地吃，好像连手机都不玩，吃完就走，倒是不浪费粮食，哪回都吃的干干净净的，你给他盛多少，他就吃多少。”
侯伟点点头，“这人是什么时候来中学工作的？”
“就去年新学年开始后，没多久就招来了。听说是拿着贴在校门口公示栏上的招工启事自己找来的，一看会烧锅炉，就给录用了。”
“自己找来的吗？”
大哥回答：“那个词咋说来着？对，毛遂自荐！别看这人蔫头巴脑的，碰见机会是果断拿下。”
“学期结束后，他就不去上班了吗？”
“那肯定的啊，学生一放假，他们这些临时工就走人了，会给一笔钱，几百块，不多。要是开学时缺人的话，会给这群人打电话，有愿意回来的，就回来。反正都是临时工，也不用给上保险啥的。”
“这样的管理也未免太草率了点吧。”
厨师大哥笑了笑，“真要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那学校就开不下去了。凑合着能用，就行。不是说水至清则无鱼吗？就是这么个道理，有的事不能较真儿。你不找临时工，全签合同工啊？那费用可就高了。学校里不少老师还没正式合同呢，他们不也得干挺着。说白了就是临时工，爱干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您说的是......”
“这社会啊——”
侯伟赶忙打断：“大哥，问个问题，为啥别的职工都没认出画像中的人是烧锅炉的工人呢？除了您之外，其他同事肯定也都碰见过这人吧。”
“要不是我有一回撞见他脸上没贴膏药，我也认不出来。”
侯伟问：“那人平时脸上都贴着膏药吗？”
“好大一块呢，左半张脸都给糊住了，再加上他是烧锅炉，身上脸上难免沾灰，脏兮兮的，肯定都是绕着走啊。没几个人会看一个烧锅炉的脏老头，也就我，成天在学校里溜达着。校长总管我叫蹿地龙，说我天天乱转悠。那老秃头不敢开除我，我可是一级厨师！在他们那所小中学里你，算是龙盘井口了！”
侯伟恭维道：“那是那是，全市都没几个。”
“那你看看！”
“您知道那人离开学校后的去向吗？”
“那就不知道了。”厨师大哥摇摇头，“他是哪天离校的我都不清楚。”
“这样......”
“你去问其他人也没用，临时工，还是烧锅炉的，根本没人在乎。他就算是冻死在街头，那也是他倒霉，骂几句街，这事儿就过去了。人啊，终究还是只顾自己个，除了爸妈，谁能真在乎你呢？有的人连爸妈都不在乎。”
侯伟在心中呢喃：有的人连爸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