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去找他妈了，但一打听也不是。我也找过，很快就放弃了。我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也来气。
“我就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非要当二椅子？他就是个男的呀！从小到大也没见他有什么奇怪的，是很文静，但也谈不上娘娘腔啊。怎么就打定主意要变性呢？”
石晴雪耐心的等钟山明把心中的牢骚都发泄出来，才继续问道：“您对钟亦可的近况是一无所知吗？”
“不知道，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都不知道他还在辽江市。”钟山明失魂落魄的说。
石晴雪微微皱眉：“那你认识钟亦可的朋友吗？”
一听这话，钟山明顿时怒了，“要不是他那朋友把他带坏了，亦可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从小特别听话，成绩也好，从没让我操过心，上的都是市重点初中、高中。我要是知道他高中会遇到那个人，我宁可让他去念职！”
“您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是教美术的老师！”
“教美术的吗？”石晴雪诧异的眨眨眼。
“亦可从小就喜欢涂涂画画。我前妻有意培养他，就给他报班什么的。他从小学就开始上培训班。入了高中后也是美术特长生。我其实一直都挺反对的，他成绩又不是不好，没必要走艺术这条路。但孩子喜欢，成绩也没因此耽误，我又能说啥？就当是业余消遣了。我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把亦可给领上了歪路！”
“麻烦您详细说说。”石晴雪拿起纸笔。
钟山明愤愤不平的说：“那所重点高中有开美术培训班。美术特长生可以免费在那里接受绘画培训，一般都是晚自习和周末。
“孩子愿意在这上面投入精力，我也不能拦着。我觉得起码比他出去跟小流氓接触要强。但我没想到的是在画室里他们不光教他画画！就是在那个女老师的影响下，亦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这些都是钟亦可告诉您的吗？”
“我俩吵架时他说的，他说全世界就只有那个女老师能理解他。我就问那人是谁？究竟干了啥？亦可说是在那名女老师的帮助下，他才认清了自己，坚定要成为女人的梦想。
“我当时就火了，打了他一顿之后，我打算去学校找那人评理，亦可以死相逼，拿刀抵着自己脖子，说要是我敢去学校找那个女老师的麻烦，他就死在我面前。
“我当时真是要气疯了。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能先劝他把刀放下。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偷偷跑去国外做整容手术。
“他把我卡里的积蓄全都取了出来。这个小王八蛋！肯定是那个女老师教唆他这么干的。亦可他自己没这么大胆子。”
石晴雪点点头：“您知道那名女教师的姓名吗？”
“我不知道。我之后去高中找过，肯定是亦可跟那人提前打过招呼。我连学校门都进不去，真他妈是气死我了。我要是知道这人是谁，我非活活掐死她！”
“钟先生。”石晴雪严肃的说，“我能理解你心中的愤怒，但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不能做啊。”
钟山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身处警察局里，慌乱的解释：“我、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哪敢干杀人的勾当啊。我——”
“我知道您这是气话。只是提醒你一句。 ”
钟山明垂头丧气的点点头。
之后石晴雪又问了几个问题，但钟山明都一无所知。石晴雪亲自将这位中年丧子的可怜人送出分局。
在门口分别时，钟山明红着眼眶说：“警察同志，请还我儿子一个公道。我还是无法原谅他干的那些错事，但他毕竟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恳请你们抓到凶手。”说罢，他深深的弯下了腰。
“钟先生，您别这样。”石晴雪将他扶起来，“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您多费心了。”
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海中，石晴雪心中五味杂陈。这对父子间有着无法弥合的鸿沟，他们对彼此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却连一句再见都没顾得上说。
谁也不知道哪一次分别就是永别，起码要好好说声再见啊。叹了口气，石晴雪转身走进分局大院。
打了几通电话后，石晴雪打听到了想要的信息，他立刻开车前往死者中亦可就读的高中。
这所市重点高中位于前几年开发的新城区，这边区域原本是无用的荒地，辽江市牵头、将市内的几所重点初高中都迁到了这里，喊出的口号是‘公平教育资源，开发城市新活力，减缓市区交通压力’。
带来的直接效果是新城区的房价水涨船高，围绕着几所校区的楼盘相继动工。只不过对于学生们，每天早起坐校车去上学有没有抱怨，那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新城区还在紧锣密鼓的建造中。新修的马路宽敞明亮，道路两旁的绿植郁郁葱葱，环境属实不错。除了通勤时间过长外，确实能让各方面都满意。家长也省去了上下学接送孩子的苦恼。
望着车窗外一架架直插天际的塔吊，石晴雪再次感慨现代科技的伟大。就在几年前，这附近还是无人问津的荒地，几年过去，就已经是一派欣欣向荣。
人类掌握了改变世界的能力，随之而来的是欲望的无限膨胀，人们似乎越来越不满足现状，想要的太多、得到的太少。这份落差感让很多人生活的不幸，终日郁郁寡欢。
也有不少人会像钟亦可这样，对自己的性别不满。如果放在二三十年前，即便再不满，钟亦可们也只能默默在心中畅想，但现如今，变性手术已相当成熟，男的变成女的、女的变成男的，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但真的变成女人后，钟亦可们会感到满足吗？石晴雪想，也只会是一时吧。人一旦被欲望支配，只会变得越发偏执。即便距离完美只差0.0001%，也不会满足收手。倾尽一切也要达成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