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天刀灼目刺眼,如大日悬空。
周遭草木都被烤的焦黄翻卷。
李长安双眼微眯,冒险等那徐敖说了半天,终于得到些有用信息。
“清河徐氏、吏部尚书......”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背后竟然能牵扯到当朝二品大员,分量确实够重。
但徐敖这一脉如果受到足够重视,怎么着也不可能跑到这边陲小城来建立基业。
所以临江徐家并不等于清河徐氏。
况且徐家勾结白莲教,别说当今皇室,即便是那吏部尚书,眼里能容得下他?
分量其实并没有那么重。
徐敖笑意越盛,那颗散发可怖气息的鬼面头颅也越发狰狞,不知不觉竟膨胀了一圈。
可悬在李长安头顶的天刀虚影也是越发炽烈,双方都有各自的需求,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李长安想得到信息,徐敖便给他信息。
徐敖想积蓄力量,李长安也不拦着。
他二人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两人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没有捅破。
李长安并不清楚自己突破蕴气之后,能不能斩杀徐敖,但他今天必然要斩下这一刀。
“清河徐氏?
你徐家用人血祭炼邪法、以白骨筑起高台,也配称‘清’字?如果真是清如长河,又何至于用百姓颅骨垫祠堂台阶?
况且,那些弯弯绕绕的世家道理,我这个没读过几本书的泥腿子听不懂,所以——”
李长安轻笑,露出满口白牙。
悬于头顶的天刀虚影陡然变得耀眼,无数流火缭绕飞舞,刀身竟然开始嗡鸣轻颤。
“请徐公子赴死!!”
话音落下,那数丈高的天刀虚影炽焰再度暴涨,裹挟着无边威势与煌煌天威,朝那狰狞鬼面轰然斩下!
吼——
徐敖瞳孔骤缩。
恶鬼头颅仰天咆哮,竟又从脑后探出两条虬然大掌,两掌相合,震出轰隆巨响,直接将炽烈刀锋夹在掌心。
像是铁水熔冰,黑气凝结的手掌嗤嗤作响,飞速溃散,最后轰然崩裂。
徐敖好歹是半步玄元,和蕴气一重终究有些差距,天刀虚影斩碎手掌,恐怖威势竟被削弱三分。
可落在那咆哮的恶鬼头颅上时,依旧在其头顶斩出裂纹。
咔......咔咔!
徐敖癫狂掐诀,周身毛孔炸开血雾。
李长安低喝一声,陡然压腕。
天刀虚影应声炸裂,化作燎原火雨倾泻而下,带起摧枯拉朽之势。
恶鬼头颅再无法支撑,轰然破碎。
徐敖口中腥血泼洒,被席卷的气浪冲击,翻腾着滚出数丈,恰好落在了火雨覆盖范围之外。
他单臂撑地,踉跄起身,但腿脚根本不听使唤。
这场对决,几乎耗尽他体内灵力。
李长安觉得有些可惜,抬手挥散火雨。
漫天流火化作灵气,重新归于体内,同时全力运转紫微玄清真解,补足几近亏空的灵力。
“小锅锅,着火咯着火咯!”
躲在后面观战的阿姎一溜烟窜过来,重新钻进李长安胸口,探出脑袋望向四周。
刚才那场火雨声势骇人,不少都落在了周围林子里,将草木给点燃了,此刻已然冒起黑烟。
李长安不为所动,两眼盯着远处的徐敖,长刀映出熊熊火光。
今日不趁机斩了对方,来日必成心腹大患。
他心难安!
徐敖瘫倒在焦土之上,看着横刀逼近的李长安,挣扎着起身,脸上扯起扭曲笑容。
“李长安......你当真以为自己赢了?
我徐家尽心侍奉白莲圣使数载,他早已赐下诺言,待完成十万生魂血祭,圣使便会以无上神通逆转阴阳......咳咳!
届时我徐家自黄泉踏莲而归,执掌......咳......执掌净世白旗......”
他咳出大滩黑血,瞳孔开始涣散,声调却越发狂热:“而你......连跪着当狗的机会......都不会有!”
山风刮过,火势越大了。
炽烈火舌撩拨着草木,舔得劈啪作响。
李长安在徐敖身前站定。
抬起崩裂卷刃的长刀,没有丝毫犹豫,刀柄猛旋,倏地落下。
可刀身却在触及脖颈的刹那,被一股无形力量禁锢,不得寸进。
接着他耳边似有惊雷炸响。
“竖子尔敢!!”
——
徐府祠堂,地下石室内。
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很快一群人漫过通道石梯,涌入祠堂大殿下的隐秘石室。
周慕白和秦弘领头,
身旁则是另外几位临江五姓的公子小姐。
众人在幻阵中困了许久,模样都有些狼狈,随行的仆从们修为不济,更是被黑雾侵体,一个个神色萎靡。
“李公子不在这里,也没找到徐敖......”
“诶周云山和府尊在这边,他们还有鼻息,万幸人还活着,快拿药来......”
“都搜仔细点,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
周慕白皱眉看着眼前场景。
到处都是面容狰狞的尸体,有徐府家眷仆从,也有府衙差役,其中甚至还有两位徐家族老。
黏腻血浆干涸发黑,腥气浓郁。
秦弘压低嗓音:“少爷,要不是找到了江涛,咱们还真难找到这地下密室,徐家当真是一群疯子,竟用邪阵将徐府化作鬼域......”
周慕白点头,默然不语。
他们是在李长安之后进来的,可却被幻阵迷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徐府乱撞。
徐府就像走进另一方世界,能进得,却出不去,空气中游离的黑雾更是能惑人神志,夺人生机。
若不是幻阵忽然散去,他们现在只怕也要和周云山等人一样,凶多吉少。
“周少爷果真是慧眼如炬,早就看出这徐家上下不是好东西,为何不早点告知奴家......”
“这莲台的样式,我在藏书阁里见过,是几百年前忽然销声匿迹的白莲教,徐家这些年,竟暗中和这等邪魔外道勾结!”
“兴许人家脑袋多,不怕砍呢......”
“你们说是谁破了这幻阵?”
“那还用说,自然是府尊大人,他深居简出修为深不可测,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看未必,没看人都躺那了......”
“......”
周慕白并不关心这些,简单应付一两句,便以寻找线索为由抽了身。
秦弘低声道:“少爷,周云山、府尊以及另外几名活着的衙役,是被人刻意摆到墙边的,身下还有拖痕。
这说明还有人在他们之后进入此地,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李公子......”
周慕白眯起眼四下扫视,玉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掌,忽然注意到一面石墙。
他眼前一亮,快步靠近。
石墙似乎原本是机关,但却被强行破开,外侧一条石梯甬道不知通向何处。
“少爷你看这儿......”
秦弘用拨开碎石,露出一柄折断钢刀和血淋淋的断臂:“钢刀是府尊手里那柄,断臂上的玉扳指归徐敖所有,周围这些血脚印......”
两人对视一眼,秦弘躬身钻了进去。
顺着石梯一路向上,约莫半刻钟后,阴寒的甬道逐渐变得温暖,时不时还能感受到热浪席卷。
“少爷,我怎么觉着着火了......”
两人加快脚步,前方豁然开朗。
拨开洞口杂草,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海。
秦弘和周慕白怔在原地,眼底同时映出那道衣衫猎猎的挺拔身影。
“是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