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在笑,独婴儿没有笑,他想回到妈妈的怀抱。
张太虚将他放在衣瑶的身边,他没有带过孩子,不知道怎么养孩子,就请了一位妇人来帮忙。
乌龙和和尚明白了这个道理,却无法解脱。
他们被众生的欲煞熏染的太厉害了,已经不能随心所欲的超脱了。
张太虚看到了他们的痛苦,他说:“正如野狐禅说的那样,若是说成了果就了无因果,那也不至于枯坐五百年了。”
“我知道是不昧因果。”僧人说。
“你还不知道何为不昧因果,比如说这婴儿头上的火焰。”
“正是被众生欲煞催动的,这众生欲煞宛如一阵助燃的风,将他的火焰越吹越大。
逐渐将他的四肢百骸都笼罩其中,等到他长大时,他就被众生迷了眼。”
张太虚对和尚说:“就如同你在火海中打滚浑身都是火,压下这里起来那里,已经身处火海之中,经受业力袭扰,就是起念压念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何才能修呢?”
乌龙说:“可以脱离火海。”
“怎么脱离苦海,你已经是业障缠身,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火海,怎么脱离?”
张太虚看着他们闭口不语,指着天上的那,光明足迹。
“天下众生皆是迷茫之辈,他们幻想成真,这大足就有了法力,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解开你们心结的也就只有你们自己。”
张太虚说完以后,不再多言,就离开了,不再管这两个人。
这众生欲煞,就是众生之迷,他们在迷中幻想种种力量,这力量就化成他们自己。
他们幻想的越多,那力量就越伟大,这是众生能够生存下去的力量,也是阻碍他们进步的力量。
这种力量把一切变得庸俗,好像人天生就是奴隶一样。
他们这些生活困苦的人,若听了张太虚的话,肯定会不屑一顾。
他们还要为自己的生活想办法,一个奴隶是没办法把精力放在思考上的。
他们的所有情感,智慧,品德,身体,都变成被规定好了的工具,如同被打下了思想钢印一样,他们的心里只剩下,活着,活着,活着。
这不能怪他们,因为张太虚如果没有清闲的时间,他也不会明白这么多的道理,也不可能明悟什么叫做道。
按照汉人的规矩,在婴儿出生的第三天,就要为婴儿举行洗三。
衣瑶对这件事很上心,非常严肃的对张太虚说:“你给我买艾草和槐枝,还有鸡蛋,白面!”
张太虚一摸兜,里面还有几十个大洋,可是他也摸到了那一枚金牌。
那是晋商给他的信物,万一钱不够,也能把东西赊过来。
“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去买那些东西,也让他们沾沾喜气。”
衣瑶开心的笑了,抱着自己的儿子,那婴儿好像也感到了快乐,用手摸着衣瑶的脸。
张太虚上了马,一路疾驰。
半天之内就来到了赤峰。
回到了这个老地方,张太虚祭拜了自己的母亲和死去的亲人。
他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为了祭拜而祭拜,他的心是诚恳的。
他祭拜的是不可观测,不可言说的伟大的母亲,这不是所谓的孝顺与否,而是一种道的体现。
他也是像自己的儿子那样,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
不过他祭拜完了,还是很诧异,因为自己这个反贼的坟居然没有被大乾掘了。
“想必是盛京大乱的消息,被朝廷压下来了,不然不会这么平静。”
张太虚回到了关帝庙,这里一如往常的破旧,被炮轰了以后,就成了一处野庙了。
他走到斛神面前,半蹲着看着他身上落满了灰尘,笑道:“叫你贪吃,现在没人来看你了吧。”
张太虚没有去拍上面的灰尘,那样会伤害起皮的颜料。
张太虚吹出一口清气,将斛神从神像中唤了出来。
“老大!”斛神泪汪汪的看着张太虚,眼中满是委屈。
“别哭了跟我走吧,我现在有了一寸天子气,就能封你为农神,你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张太虚看着饿的消瘦的斛神不住的点头。
“可是周仓大将,还有关平太子怎么办?他们也不能够在这里了。”
“好办,我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张太虚对着二位神祇恭敬的说:“二位若是愿意走,就请给个答复。”
张太虚见二位神灵,并不答复自己,这时的自己也不想抽签了,他对于自己的命运,已经有了个较为全面的把握。
他知道,不存在一个既定的命运,却存在一个既定的环境。
他从生下来就是不断的走向死亡,这是个既定事实,在中间对环境的反思,是所谓对命运的错觉。
命运这种东西,你变了就不是命运了吗?
怎么变都是处在一个生的环境里,你在变化,环境也在变化,就给了我一个命运改变的错觉。
是的,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无法改变的是存在本身,这件事本身就存在,而且也在不断的变化中。
所以他不再卜卦,那些东西无非是对信息的一种总结。
人的选择常常不能够自己做主,就如出生的婴儿不能够决定自己的出生一样。
如果说这就是命运的话,那这个命运是不能改变的。
某位蛊道大修说,春秋蝉鸣少年归。
他想改变自己的宿命,尝试了多次却都无法改变,最后摧毁了宿命,最终获得永生。
可是那样就自由吗?
纯粹的自由本身是不可知的,人就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是纯粹的自由,才去寻找自由。
而当你在思考自由的时候,那你已经不自由了。
长生是长生,自由是自由,不是一回事。
如同那些向着逆流河不断发起进攻的修士一样,他们若是真的明白自由,那还修什么自由呢,还幻想长生背后存在一个自由。
若是不明白自由,又如何保证他们修的是自由呢,他们只不过是修的力量罢了。
他们把所有对于自由的幻想,都加在力量本身。
可是他却不明白自由是不可知的。
而力量不过是获取利益的工具。
虽然有了力量不太可能获得自由,但是没有力量等于没有自由。
因为力量可以让人失去自由,所以为了自由必须拥有力量,才能不受压迫,一个人是如此,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力量是真实存在的,自由是不可知的。
若想知道什么是自由,那要拥抱最初的自己,他将这境界,称之为赤婴。
张太虚等了多时。
外面的斛神探头探脑,不敢进来。
两位神祇略微动了一下,张太虚恭敬的说:“请二位神君移驾。”
他感到两股清风在身后打转,他就离开了关帝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