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江岁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把文件放到桌子上。

阁楼般的书架间摆着张巨大的会议桌，七八个人坐在桌子边，他们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但统一的是他们表情凝重，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江岁坐定，露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她的招数很简单，靠着扯皮拖延时间等救兵。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一个脑袋秃的发亮的老头看见江岁来了，缓缓说道，“今天紧急召集各位的原因，想必各位也知道了……”

“威廉教授……”一个中东人长相的中年人突然举手，“这件事我们可以私下解决的，没必要兴师动众。”

“兴师动众？这件事很严重你知不知道？”威廉教授看了中东人一眼，“这件事情可不是私下协商就能解决的，我要报告给校长和学校的董事会。”

此话一出，中东人脸色煞白，连带着他身后的几人一起，他们你看我我看你，表情都不好看。

“好了，那我继续……”

“啪——”几个黄皮本扔在了桌上，中东人和站在他身后的几人双手高高举起，一副“我投降，别杀我”的样子。

“你们这是干嘛？”威廉教授一愣，“穆罕默德•本•卡里曼教授？你这是在干嘛？”

江岁一愣，随即意识到有瓜吃。

她默默地从兜里拿出一包瓜子。

“我们坦白！”卡里曼教授声泪俱下，“学院存在瑞士银行的黄金是我们倒卖的！还有古巴银行的资金也是我们挪用的！但我们只是想低价买高价卖赚点差价……还有学院之前看上的那处地皮，是我们在背后默默涨价导致预算超支……还有学院的日常修理费用，也是我们从中抽取了一部分费用，但是不多，只有15%……我们不知道这几件事情有这么大影响！我发誓！这是我们的账本……”

“是啊，威廉教授，我们只是一时吃了猪油而已……”有人说。

“那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是吃了！”卡里曼教授厉声纠正，“威廉，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可以私下解决！没必要……”

威廉教授一愣，疑惑地挠挠头：“可我没问你们黄金的事，我问的是……等等？黄金？！原来是你们这些家伙动了黄金！你们还动了资金？！还有那处地皮？！我就说那块地怎么突然涨价了！”威廉教授表情抽搐，“卡里曼！我还很相信你！你这小子……算了算了，这事你回头去和校长解释，我今天找你们来不是因为这事。”

“早说嘛，那我就放心了。”卡里曼教授顿时喜笑颜开，在场的也有几人也松了口气，那些黄金和资金也和他们有关，他们巴不得威廉别过问这件事，至于校长那边他们会再找理由搪塞过去。

“找你们来是有别的原因……”威廉教授拿出一份文件，“这件事很严重，我本来应该先报告给校长，但他现在联系不上，只能先找你们来谈谈，看看怎么处置……”

“教授！”一个看上去年轻点的研究员突然举手，他旁边的几人也双手举起，也是一副“我投降，别杀我”的样子。

“嗯？”威廉不解地看向他。

“我坦白！我们小组那篇论文是造假的！是我们财迷心窍了！”那个研究员大声说道，“我们讨论过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他这句话一出，在场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表情都不好看：

“坏了坏了……威廉开始彻查了，我们不会遭殃吧？”

“完蛋完蛋，我的职位不保了……”

“糟了糟了，我们不会被开除吧？要不要现在坦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那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们对中文的理解还是太肤浅了……”

……

江岁眨眨眼，又摸出一包蟹黄味的蚕豆。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威廉教授则是不解地摸脑袋：“论文？这关你们的论文造假什么事？造假……你们论文造假？！”

他陡然提高了声音：“我就说怎么我数据一直对不上！原来是你们这帮家伙改了数据！你们怎么敢的！”

“教授！这是我们的错！”研究员和身旁的人立马低头弯腰，“我们会弥补！”

“你们弥补什么？我还很信任你们！”威廉教授气得满脸通红，他看向周围的人群，“我算是听懂了，你们很有本事对不对？除了论文造假和账单造假，你们还干了什么？”

“从校长订购的物资里偷偷顺了点东西……”有人举手，“只是一些茶叶和酒水……”

“那是给董事会的礼物！”威廉教授惊呼。

“还有在校园里放贷，放给一些家境不太好的学生，逼他们给我们当免费劳动力……”又有人举手，“不过不是什么大额贷款，只是利息高了点……”

“高利贷！”威廉教授怒吼，“你们还敢放贷？！”

“我发誓！除了贷款真的没了！”那个人连连摆手，“不是什么大额贷款！真的！”

“真的？”威廉教授明显不信。

“假的，还有扣押学院给他们的补贴……”那个人的声音低的像蚊子嗡嗡，“也没多少，每人就扣了40%……”

“40%？！”威廉教授瞪着他们，“你再说一遍！多少？！”

“教授！我们知错能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个人大喊，“我们现在就把扣的还回去！”

“你们……”老头无力地扶额，“行行行，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开完会后你们赶紧去处理，别让我再发现你们偷偷搞小动作……”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找你们来是因为别的问题……”

众人对视一眼，他们中很多人都会私下搞点“小动作”，换作平时被威廉抓住了免不了一阵臭骂加处罚，现在威廉却网开一面，说明发生的事比他们的“小动作”还要大，还要严重。

“我要和诸位谈的事情，和今年的‘新生迎新会’有关。”威廉说着把文件拍在江岁面前。从进来开始，江岁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在他们因为“小动作”而担惊受怕的时候，她在嗑瓜子，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听到“新生迎新会”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才收起瓜子，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新生迎新会？那不就是老生欺负新生嘛？”有人说道，“一场真人CS而已，能出什么事？”

“对啊，一场游戏而已，威廉你大惊小怪了。”卡里曼教授附和，“如果没什么事那我们可就回去了，我饭还没吃……不是，我报告没写。”

“你们……都不知道？”威廉教授表情抽搐。

“我们一群人最近都关在实验室里，没怎么关注学院论坛。”卡里曼教授挠挠头，“你也知道的，最近事情有点多。”

“我不是发了视频到你们的移动设备了吗？”

“我们没看，我以为我们倒卖黄金的事被发现了，你是来问我们黄金的。”卡里曼教授拿出iPad查看。

威廉教授表情抽搐，他叹了口气：“今年的新生迎新会上，有位新生爆出了骸灵能力，造成了多人受伤，庆幸的是伤的不重，目前正在医疗部接受治疗。”

“新生反杀老生又不是没有过，威廉老头你太大惊小怪了。”江岁耸肩，“如果是场地的维修费用我可以出钱，你让薇斯娅报给我就行。”

“我说的是学生！学生！”威廉有点生气，“你知不知道你带的学生爆出了骸灵能力？他靠着骸灵反杀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连‘禁止令’都没压制住他！”

“他们都没事，现在在医疗部躺的好好的。”江岁说，“爆出骸灵又不奇怪，人类会在生死关头爆发出巨大的潜能。狗逼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狩骸者？”

“那你知不知道他爆出的能力并没有记录在已知骸灵里面？”威廉说着拿出一个圆柱形的玻璃瓶放在了会议桌中央，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见它。

江岁的心冷了半截。

玻璃瓶里面是一段红色的柱状晶体，表面光滑如镜，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

“这是什么？”卡里曼举手问道。

“这是今天从被反杀的学生身上提取的晶体。”威廉教授说道，“这种晶体遍布他们全身，以至于医疗队在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后是它们在阳光下自行消散后才把伤员们抬进医务室……”

他一边说着，有人已经拿出iPad查看视频了。

“你们现在看的这一段晶体是做了遮光处理，如果不处理它很快就会像太阳底下的水滴那样蒸发干净。”威廉教授收起玻璃瓶，“好消息是学生们并无大碍，他们现在躺在医疗部休息。”

“这是骸灵能力吗？”有人看完了视频，举手问道，“怎么有人能在禁止令下发动骸灵？而且我从没见过这种骸灵。”

“是的，是骸灵能力。”威廉教授顿了顿，“但是我查阅了目前已知的所有骸灵，并没有找到和这种晶体有关的骸灵，也就是说它……”

他压低了声音：“要么是列为机密的骸灵，要么就是某种未知的骸灵。”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未知骸灵或者被列为机密的骸灵，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江岁皱起眉头，早在一个月前她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是校长让她暂且保密，等林辰阳入校后他来负责。今天下午在林辰阳放倒“枪手”后她就赶忙联系校长，但是对方一直处于断线状态，这搞得她很心急，只能硬着头皮来参加会议。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新生是谁？要报告给校长和董事会吗？”

“校长从8小时前就处于断线状态，可能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我已经给他留言了。”威廉说道，“至于这个新生……是江教授带的学生……”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江岁，江岁眉头皱得更紧。

“我了解我的学生，他性格单纯，并无恶意。他爆发出这种能力只是出于自保。”江岁说道，“那种情况下别说骸灵了，你就算拿一把枪把对方全部崩掉也合情合理，你不能就着他的未知能力大作文章。”

“可是他的能力属于机密或者未知，不管是哪种目前对我们来说都只有坏处。”卡里曼教授担忧地说，“人类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抱有恐惧，我们理解他的自保行为，但是我们也忌惮他的能力。”

“那你怎么看？”威廉看向卡里曼。

“我觉得应该先控制住这个学生，对他进行全面调查，确保不会引发更大的危机。”卡里曼提议，“先暂时拘禁起来，等校长回话，我会给董事会写信的。”

“不行！”江岁猛地站起来，“他只是个刚入学的新生，我们不能这么对他。而且在校长回来做决定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江岁，你知道未知或者机密的骸灵代表着什么。”卡里曼教授看向江岁，“在有更合理，更安全的方法前，我们不能冒险让这么一个怪物大摇大摆地走在学院里。”

“我们可以用‘禁止令’暂时压住他，直到我们查清楚那是什么骸灵。”江岁提议，“我可以向薇斯娅提交……”

“禁止令对他没用，我已经和薇斯娅确认过了。”威廉打断了她，“他突破了禁止令的压制，在D区树林里搞定了三个枪手，然后在原定的集合点把你的闺蜜和你的弟弟扎了个透心凉，他俩现在还躺在床上挂水呢。”

江岁不语，紧紧闭着嘴唇。

“要是禁止令有用的话，我就不会把你们召集在一起开会了。”威廉教授看着江岁，“这个新生叫林辰阳，中国人。一个月前在一次清理死骸的行动中被你发现，那时候你就知道他的骸灵代表着什么，但是你选择隐瞒甚至还带到了学院……江教授，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袒护他吗？”

江岁深吸一口气：“我不是袒护他，我相信他不会危害学院。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拘禁他太不公平。而且他能爆发出未知骸灵，说不定我们是个助力……”

“助力？江教授，你太天真了，一个未知骸灵拥有者，谁能保证他不会失控？”卡里曼教授反驳，“上一个失控的骸灵给我们带来了多大损失？我们被迫放弃了自己的阵地，资料、人员、器械、样本，我们失去了很多，那样的悲剧不能再重演。”

“如果真的是某种机密或者未知骸灵，那他的研究价值巨大，这才是真正的助力。”威廉补充道。

江岁很想往那家伙脑袋上扣个铁桶，然后拿根棍子狠狠敲过去。

“江教授……”威廉看向江岁，“在我们正式做出决定前，他还是你的学生，你可以继续为他申辩，等到联系上校长，我会如实报告。”

“唉……”江岁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们真的要把他当作怪物去看吗？”

“什么意思？”

“他是个……”

“都在呢。”淡淡的女声从一旁传来，打断了江岁的话。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一个灰白色头发的高个子女人站在门口。她穿着黑色的礼服裙，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看上去像是要去参加某个高档聚会。

“薇斯娅？”威廉眉头一皱，“你迟到了，我们会都快开完了。”

“去找了点资料，所以迟了一些。”女人微笑，“介意我中途插进来吗？我还要去参加晚会，不会耽误太久。”

“请。”威廉摆手。

薇斯娅在江岁旁边坐下，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现在过来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威廉教授问道，“关于林辰阳的事。”

“没错，是有点需要补充。”

“在你补充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威廉顿了顿，“如果你允许的话。”

“请便。”

“在林辰阳爆出骸灵能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如果你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这次就不会有那么多学生受伤。”

“因为他的骸灵爆发的时候影响到了监控器，所以第一时间我失去了D区的监控画面，这一点我负责。”

这个理由说服了威廉教授，他给了个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五分钟前，校长给我回了消息，他说他有事，暂时不方便联系，让我来全权负责这件事。”薇斯娅说着把一份文件顺着桌面推了过去。

“校长他想干什么？”威廉快速翻看完文件，脸色不太好看，“诸位……”沉默了一会，他慢慢开口，“请回吧，这场会议就当作没发生过。”

他缓缓起身，脸色绝不好看。

众人一脸疑惑，卡里曼教授叫住威廉：“等一下，什么意思？校长想干什么？”

威廉教授缓缓开口：“校长让我们全部闭嘴，董事会那边他会讲清楚。”

“就这么结束了？”卡里曼疑惑道，“不监禁那个学生？我还想研究他呢。”

“闭上你的嘴吧，卡里曼教授。”威廉看了他一眼，“校长还说了，你们的小动作他可以不在意，但前提是你们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那我老老实实闭嘴。”卡里曼教授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链”，“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众人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比起那个未知骸灵，他们其实更怕校长的算账，别说未知骸灵了，就算是导弹砸下来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能跑，可校长上门算账的话……他们更乐意被导弹炸死。

“现在请各位出去一下，我有事要给江教授讲。”薇斯娅说道。

众人对视一眼，陆续起身离开会议室。威廉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向薇斯娅：“请允许我冒昧问一下……那孩子的骸灵是……”

“机密。”薇斯娅说，“一种罕见的高危级骸灵。很抱歉威廉教授，你的等级并不足以让你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得请你离开了。”

威廉没有说话，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关上。他的等级在学院里面已经算是高层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经过他的手，如果他都不能知道这件事的话，那他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他的等级不够高吗？”江岁疑惑地看向薇斯娅。

“事实上除了他，卡里曼教授他们也可以知道这件事。但校长说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太多人知道。”薇斯娅微微一笑，“想听一些付费内容吗？当然了，对你免费。”

“真的假的？”江岁来了兴趣，“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林辰阳现在是你名下的学生，所以你可以知道这件事。”薇斯娅把文件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