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暗涌（3/5）

青铜城。

“麦……卡伦？”诺顿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在四壁回射，龙吟仿佛撞上了千百口倒悬的青铜巨钟，金属嗡鸣声震颤。空气里似乎也荡涤出青绿色的涟漪。

就在刚刚，他迤然走过了青铜甬道——或者说火龙王御道，来到尽头的小湖。正抬头看向巨大雕像时，就注意到了雕像的上面居然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堂而皇之，也自然而然，仿佛那个位置就和自己平时活动的地方一般高。所以如履平地走上去，从容地坐下。

甚至还翘着二郎腿。

诺顿和他对视，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座位真正的主人。

“滚！”真正的主人扬手。他已经恢复了一定的力气，在回归王城的路上，风帮助他褪去了覆盖全身的苍白，露出反差极重的铁灰色。苍白其实是一层角质，撕裂后，才会有更强健的覆盖着细鳞的躯魄。

随着他扬手，天穹一样高远的青铜顶里，那棵茂盛生发的雕刻巨树动了。变化出的枝叶和花瓣忽然突破了雕刻平面，形成无数尖锐刺扎而下！

即使过去千年，这面青铜雕刻画还是能够输出足够坚硬锋利的青铜元素，变化成刀枪剑戟遵循王令。

来人面对细密的攻势，并不紧张。

他也扬手，抽出自己的武器。和诺顿命令的金属合金青铜不同，那武器看起来质感迥异，更像是由黑曜石或黑水晶打造。武器的边缘不规则，呈现碎片一样的棱角，内部则流动着明亮的白紫色光弧。

青铜刀剑与黑水晶利刃碰撞，霎时崩碎。显然，来人的武器经过更精心的打造，不是诺顿随手调集来的东西所能比拟。

而诺顿看到了这把武器，灿金色的瞳孔也一阵收缩——

“你！？”他认出了这东西。

“是我。”来人大大方方地承认。持着利刃的手在周身画圆，像是圈下一个领域，让青铜碎裂后的细屑远离自己。他黑色的长款风衣考究，显然有牌子。

“别来无恙，幸勿躁动。”来人平静地说，“且尽一觞，聊以舒怀。”

诺顿这才注意到，高大的雕像下面、小湖之上，正摆着一张托盘。托盘悬在水面上，中间放着一瓶麦卡伦1926。这瓶或许是世界上最贵威士忌的好酒一般会被用作收藏，可现在已经开了封。

但诺顿……不认识这是什么酒。

也不认识这个造型怪异的瓶子。

事实上他在循着感觉一路飞回来时都被巨大的困惑所笼罩……因为途径了一些光芒耀眼的地方。诺顿还记得昔年夏夜站在白帝城头遥看蜀郡，虽有灯火，不过星星点点，如萤火之于草丛。可方才飞行时，他看到云层下面的一些地方，那里明亮的点线面织就了连片的光幕，像金色的河湖那样倾泻流淌在大地上，灯火之盛，竟使黑夜如昼。

“那也是……城市吗？这是什么时候了？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他带着困惑，执著地向着自己有感应的方向飞，那是他曾经的领地，该有他的侍卫枕戈待旦才对。

可惜没有，只有这个自称“麦卡伦”的人在等他。

就连“麦卡伦”这三个字，组合起来也让他觉得生涩绕口。还好，这家伙亮相的武器让自己认出了其身份——他的“兄弟”。

拥有【天空与风】尊号的那一位。而他的武器……目前其实并不完整。

诺顿知道，这把黑晶石一样的利刃其实是一把矛的矛头。那把矛被称作命运之枪【昆古尼尔】，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所以自己临时拼凑的青铜武装才会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而被尊为天空与风之王的兄弟拿起那把完整的命运之枪昆古尼尔时，他就会解锁另一个称呼——【奥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兄弟要给自己起一个叫做“麦卡伦”的名字，但身份已经明晰无疑。诺顿艰难地吐字：“你、来此？为何？”

看着这家伙迷惘的眼神，麦卡伦摇了摇头。

“以这样的状态醒来……是会不知所措啊。”

他偏头想想，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这么做可能会消耗不少体力，但是为了省点事，他不得不做。

轻轻跃起，麦卡伦也落在小湖上。当着诺顿警惕的眼神，他把自己黑晶石般的武器重新收回腰后，举了举双手表示善意，然后发动言灵·蛇。

诺顿一愣，继而明白了他的用意。

“好……”他缓缓点头，放松了一点紧绷的神经，允许麦卡伦的蛇……缓缓向他游来。

言灵·蛇，全称真空之蛇，这不是一个拥有强大毁灭力的言灵，而是偏向辅助性的作用——通过生物电流建立外界和释放者脑部的通信。混血种们多把它用于探测，能承载的信息也有限。可对于龙王们来说，还有因势而动的其他妙用。

比如现在，麦卡伦准备直接传递千年见闻给诺顿。

随着蛇进入诺顿的意识，他金色的眼瞳急振，仿佛在飞速翻动什么书卷或显示屏。麦卡伦用这种激进却有效的方式、快速帮助诺顿了解当今的世界。

“我睡了这么久……原来世界，已经是这样的了么？”诺顿喃喃。

他低语的样子难得的祥和，但眼里那层迷茫的纱雾已然散尽。

麦卡伦先生收回了手，谨慎地退后了一步。

他不会被诺顿一瞬间的祥和欺骗。这位执掌青铜与火权柄的兄弟其实非常暴躁，甚至还针对自己打造了那把炼金武器【贪婪】……那可是为了要自己命才做出来的东西，虽然自己不认可“贪婪”这个定义，但是面对诺顿，仍然小心为上。

不过他很满意，嘴巴里能说出这么长的句子，看来这家伙的脑子已经清明，可以无障碍地沟通对话了。

“没错，我尊贵的兄弟，你沉睡了太久，但欢迎重临世界！”

“你要做什么？”诺顿直截了当。

呃，麦卡伦先生摸摸自己的面具。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还是那个急脾气。

“帮你。我带来了礼物。”麦卡伦也开门见山。

“帮我？”诺顿品味着他的话，忽然沉默起来。

良久他才又开口。

“康斯坦丁……陨落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帮你。”麦卡伦说得很诚挚。

“……”

“……很奇怪。我为什么……像是丢失了什么？”诺顿叹息着，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铁灰色细鳞覆盖的修长的手上，骨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