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暗涌（5/5）

“怎么？”看着陈先生若有所思的表情，麦卡伦先生笑笑：“在埋怨我空手而归？”

“不会。您空不空手的概率都有。”陈先生说，“只是我以为，不空手的概率会大一些。”

“那很遗憾了……”麦卡伦先生沉吟。

然后用一个意外的举动回答了他——

麦卡伦撩开自己的外套，那件黑色的风衣下……血色斑斓！竟然是层层叠叠的……裹尸布！？

而裹尸布缠绕着的身躯……也堪称骨瘦如柴。这么一看那件风衣真的很不错，挺括的版型很好地粉饰了他这幅枯木般的躯体。

陈先生有些意外。其实今天麦卡伦以这个扮相出动就很令他费解。他分明有一个正常的人类形象的，相比这个拼接了各种诡异元素的、搞不清楚是死神还是死人的外形……起码饱满富有活力。可今天他为什么……要难得地以这样的面目示人？

“今天要见的是我的兄弟，尊贵的亲王，那些唬人的皮相没有用，坦诚相见才好谈。”麦卡伦先生是这样解释的。

而后他又感叹：“现在我的力量也远未达到标准啊……何况这里是他的地盘。”

“您？”陈先生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作为一个有了孩子的中年人，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呐。和正在迅速恢复体力的诺顿比起来，还真不知道谁更不堪，哈哈。”麦卡伦先生自嘲般的笑笑。

“或许真的吃下一两具高阶的龙骨，我才能红光满面地出动、英姿飒爽地作战。”

“而且，这里是青铜城，伟大的青铜与火之王的造物之地。我有过教训，几年我那么自信地深入格陵兰海，还诱导了一队人替我开路。那时我认为势在必得，可最终却受到不小的创伤。因为我小看了那里澎湃的水元素，在人家的主场上，我并没有压倒性的实力优势，结果只能两败俱伤。那是一场深刻的教训。现在也同样，这是诺顿的领地，他的王城里每一寸都有可供他炼化的青铜，他也正在快速恢复对火元素的掌控力，于是我的实力又要打折扣……”

麦卡伦先生娓娓道来，陈先生倾听。

直到他发出提问：

“最后，即使抛开这些不谈，你真的认为我们应该现在出手吗？”

提问需要有回复，陈先生魁梧的身躯似乎绷紧了一瞬。

麦卡伦先生面具后的目光里满是审视，他想了想。

“不该。示弱也是一种进攻。蛰伏或许可以等来更好的时机。”最终陈先生开口说。

“我也这么认为。”麦卡伦叹了口气。

“有时候弃子试探也是明智之举。我们直接把诺顿吃干抹净，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们在集结实力准备硬碰硬；但偷偷摸摸地提供一点绵薄之力给诺顿，就显得像个没什么攻击性的、可以暂时解除警惕的可怜人了。那些自诩为屠龙者的家伙就要到了，他们之中有故人在，会察觉到我来过。”

“而这位故人……也是我们最大的对手。他是不屑于孜孜不倦地收集战利品的，除非顺手而为——毕竟他那样的存在，生来就是要随心所欲摆布一切的——可是他会意识到有人在做这样的事。上帝保佑，我可不希望故人这么早就调转枪口指向我们，本来我们的位次那么靠后，还有充分的时间作准备，现在跳出来吸引火力，实在太早。”

麦卡伦说着，甚至还祈求了上帝，显得可怜兮兮，全然不见龙王的威严。可陈先生仍然恭敬地倾听。

“既然棋刚开盘，还是不要过早暴露意图了，这会失去对胜负手的铺垫。毕竟这只是第一枚现世的权柄、也是我们第一次落子，陷入守势没什么的。残局之时才是我们亮相之日，官子之前，胜负犹未可知。”

他好一番滔滔不绝，终于短暂地停顿下来。

陈先生也点点头，表示附和。

其实他有时会思考，麦卡伦这位龙王……这样的性格是不是有点太失水准？

可是转念再想——一个人——或者说一条龙如果执念太深，短时间又处处掣肘，那是不是就会变得嘴碎？因为要用一遍遍的自我复习、来加深自己对目标的渴望？

不过他听懂了麦卡伦的话。眼下隔岸观火的确是不错的选择，用一具本来就无法安心吞下的龙骨，换来一次试探对手的机会和继续自我发育的时间，也不算亏。

“所以安心看戏吧。”麦卡伦先生总结。

“嗯。一个问题。”陈先生说。

“什么？”

“您觉得诺顿一定会落败么？”

“你是在关心弗里嘉3号的安危？”

他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互相看不出情绪。

“我觉得诺顿一定会落败。他是伟大的存在不假，但没做好充分的准备。在‘诸神黄昏’的洗刷下，能活下来的只有未雨绸缪的人。何况这回，周家也会参与，屠杀他的队伍更加壮大。千年前他们就帮助刘秀‘杀死’过他一次，这一回诺顿同样没有胜算，困兽之斗罢了。”

“好的。”陈先生说，“周家的事，向您致歉。”

“是我没想到。这回周家与密党的合作如此果断利落，丝毫不讲人情，完全绕过了我。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我仍旧没能取得他们的信任。这是我的失职。”

“不不，”麦卡伦摆摆手。

“歼灭一位龙王可不是办办预科班那种小事，他们不信任陈家属意料之中。不必在意。总之和他们相处的原则不变，保持监视就可以了。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好。”陈先生点头。

“那么就这样，总之稍安勿躁，安静欣赏我这位兄弟的滔天怒火吧。”麦卡伦先生击掌，小船重新启动。“他究竟能给那位带来多大的麻烦呢？我也很期待故人的表现啊！”

“故人”此刻刚刚踏进教室，迎面一张温柔亲切的、姐姐般的笑脸。

卡塞尔学院。图书馆二楼。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闹哄哄的，推开门的路明非愣了下。

那是熟悉的笑脸，正站在人群中，甜美温柔。他看着久违的面孔，也看了看教室里热闹交谈的同学们。

张了张嘴，路明非还是不自觉地蹦出了那句问候：

“我，我哈腰。”他挠挠后脑勺，傻了吧唧地说。

酒德亚纪抿着嘴笑了笑。

“おはよう”她也还像以前那样，轻轻地纠正了他。

阳光透过大窗，遍洒在教室，校园里也不见昨夜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