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祠堂密议

东荒洲位于碧落海最东极,形似玄龟负碑。

李氏祖地位于龟首处的青崖山,山脚云台镇依灵桑林而建,族人以采桑织绢为业。

李氏祖地青崖山为灵脉中枢,盛产灵桑与雷纹绢,雷纹绢需用青莲池水浸泡七日方能成布,每年仅产三十匹。

血河宗所在的赤血岛在南极焚天海,两地相隔十二万里沧溟。

其间有九涡暗流、噬魂雾障,唯有用特殊纹绢制成的灵帆能破浪而行,此刻三艘赤红灵舟正撕开夜幕,船首血河旗在飓风中猎猎作响。

次日清晨,李承明端坐在玄龟石像前,他再次把三子叫来祠堂。

三子立于之后。

家主面色灰败,却强撑着挺直脊背,眉心玄龟纹章忽明忽暗。

李重光眉头紧锁,开口道:

“父亲,三日前已死的账房先生出现了,孩儿再次见到了,应当是血河宗的手笔”

说罢,李重光后撤一步跪在蒲团之上:

“父亲一直信任孩儿,才将家族众多事物交于我,如今家族突发状况,竟没有提前知晓,孩儿有错”

李承明无奈缓缓看向长子:

“此事与你无关,你替我掌管族中各事,血河宗为这次行动做了如此充足准备,我重伤在身,现在不是担责的时候”

“家族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你我父子之手,当今形势内忧外患,有账房先生在前,门内族人不知何人未曾受到血河宗影响,如此大费周章,不可能为此小动作而已”

言罢,李重光从身后拿出一张地图,此图名为五洲四溟图志。

长子多年掌管家族贸易,此图地理位置清楚,正好分析当前局势。

青崖李氏位于东荒州与血河宗所在的交界处,两者之间存在碧落海噬魂雾障,李氏雷纹灵舟与血河宗赤血舰队早年常常争夺航道控制权,二者经常爆发小冲突。

血河宗宗主当今修为筑基四层,血河宗每一代下设有血河三老,上一任血河三老让上一任李氏族长而斩,当今现在的血河三老皆为筑基一层。

李重镜微微眯眼,正好对上李重光的目光:

“大哥,昨日我与剑阁斩杀一修士,练气修为,他应是不知我身份,以练气修为袭击我,不知何意?”

说罢拿出击杀此人后的令牌,玉牌背面,渗血的【七月初七,送棺至观海崖】仍历历在目。

“哦,为了传递此消息,不惜浪费一个棋子,好大手笔”

李承明淡然开口道:

“兖州陈氏?送棺至观海崖,好一个血河宗宗主”

“重明,替我和你两位哥哥说下你在青莲池的传承吧,如今有些东西,是时候告诉你们了,山巅有一血脉传承,这一代看来只有重光开启”

随即李重明从看到的指骨到十二品青莲开始,直到看到的画面缓缓讲述。

随着李重明言毕,长子李重光眉头愈发紧缩,无他,李重光打理家族事务至今,三弟讲述的他竟然一件事也不清楚,今日方才得知。

次子李重镜不语,未有太多的面部变化,只是一味的抚摸佩剑漱玉,心中若有所思。

“重光。”

“你可知为何历代家主继任,都要在灵桑树下立誓?”

李承明看向长子,李重光抬头相望,发现父亲手中握着一片桑叶,叶脉间渗出淡金汁液:“是因为雷纹绢......“

“不止。”

李承明将桑叶贴在石像底座,“灵桑树根须深入山腹,与青莲池相连。每一任家主都要用自己的血浇灌树根,以此加固封印。

石像突然泛起青光,映出山腹深处的景象:无数根须缠绕着一具青铜棺椁,棺上刻满妖文,正随着根须的松动而逐渐亮起。

“重光,你执掌家族事物也多年了,你说说血河宗那是何意?”

身后李重光沉思一阵后:

“父亲,孩儿认为血河宗借练气修士偷袭二弟,二弟早就筑基,事出反常必有妖异,这是一种对我青崖李氏的震慑与嘲讽。”

“血河宗最要的不是家族的青莲鉴,而是这具棺椁。”李承明剧烈咳嗽起来:

“兖州陈氏?这是这位血河宗主成名已久,此事并不是震慑任何人!”

“借血河弟子身份伪装兖州陈氏是他在提示,送棺?看来他表明自己想要的了,好在如今血河宗主对我族传承之物青莲鉴不感兴趣,血河宗以傀儡立足与各大世家宗派,他们的第一目标是后山棺椁”李承明冷笑道。

烛火在李承明凹陷的眼窝里投下阴影,他枯槁的手指摩挲着玄龟石像的裂纹。

三子细听教诲,祠堂冰凉的青玉砖上,能听见父亲胸腔里砂砾摩擦般的喘息。

“重光。”

家主再次开口,惊得长子肩头一颤。

“你七岁那年打翻宗祠灯油,为何要说是灵猫所为?”

李重光喉结滚动,额角渗出冷汗:

“因...因怕父亲责罚。”

“错!”

李承明猛然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

“你是见那日守祠老仆病重,怕他因失职被逐。”

他抖开一卷泛黄绢帛,上面赫然是当年被烧焦的账册残页:

“持重有余,狠辣不足——这便是我迟迟未传族长信物-龟甲印信的缘故。“

李重光瞳孔震颤,他从未想过二十年前的旧事,父亲竟知晓得这般清楚。

李承明从怀中取出龟甲印信,裂纹处渗出青金色液体:

“此印需饮血开光。”

他突然抓住李重光手腕,指甲刺入血脉,“每月朔日卯时,放三碗心头血浇灌灵桑树根,树下有你们所见青铜棺椁。”

“父亲!”

李重镜欲起身,却被剑气般的威压按回地面。

“你当这是儿戏?”

李承明咳着血笑出声:

“你祖父传印时,剜的是自己三根肋骨。”

他将印信重重按进长子掌心,血肉相触时发出烙铁灼烧般的声响。

李重光咬碎槽牙未发一声,额间却暴起青筋。印信上的玄龟纹路顺着血管攀爬,最终在胸口凝成龟甲形状的烙印。

“重镜”

家主转向次子,语气忽柔:

“你十二岁那年,为何要突然不修本命剑?”

冷峻的剑修第一次露出裂痕:“因...因见父亲咳血浸透剑谱。”

“所以你把漱玉剑折成三截,埋在青莲池畔?”

李承明从袖中抖出几片残剑,锋刃上凝结着冰霜:

“殊不知为父每夜都去池边,用灵力温养这些碎片。”

李重镜指尖抚过残剑上的冰纹,那是独属玄龟镇海诀的水系灵力。他忽然明白为何三年前破境时,丹田会莫名涌出寒流。

“带着这些去残刃秘境。”

将碎片嵌入雷纹绢:“当十二残刃重聚之日,自会见到你祖父留的一本《破军剑典》。”

最后轮到李重明时,祠堂突然阴风大作。

玄龟石像轰然开裂,露出内里血玉雕成的棺椁小像。

“伸手。”

李承明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少年刚抬起右臂,就被父亲用指甲划开掌心。

鲜血滴在棺椁浮雕上,重明之血脉竟唤醒其中沉睡的龙形虚影。

“如今不同往日,为父被一神秘人重伤,更疑似被下禁制!是时候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了。”

“四百年前,先祖李玄阳在此入魔。”

家主瞳孔泛起竖纹:

“我们每代人体内都埋着魔种。”

他扯开衣襟,心口处隐约处赫然有片逆生的龙鳞,那日神秘人所下禁制后,李承明体内被引动便魔气翻涌,本来依靠先祖青莲鉴还能压制,禁制随着时间推移一日比一日增强!

“待重明筑基那日,需亲自用青莲鉴在体内温养七日——这是唯一能延缓魔气爆发的法子”

“先祖有令!无论如何,青莲鉴不可舍,幼年我不知为何我族人生来受魔气,血脉浓度越高,筑基后越发修炼受魔气越重,甚至如同先祖可成魔此物,一辈终生寻找答案无果,只知道我世家镇守之物可缓解压制”

李重明踉跄后退,却撞上不知何时闭合的祠堂大门。

月光透过窗棂,此刻才照清父亲背后蠕动的阴影,那分明是条即将破体而出的龙尾。

“三日后,血河宗可能率灵舰抵岸。”

李承明突然恢复清明,快速掐诀封印背后异象:

“重光率族人先行守岛,重镜即刻潜入秘境取《破军剑典》...”

话音戛然而止。家主七窍突然涌出黑血,皮肤下隆起游动的鳞片。他用最后清明掷出三枚玉简,分别刻着“守““攻““遁“三字。

“记住...”

李承明的声音混着蛇信般的嘶鸣:

“如有战事,先行守护”

他突然暴起灵气自动护体,猛的掐住自己咽喉:

“快走!”

三子被灵力飓风掀出祠堂的刹那,听见门内传来非人的咆哮。一股猩红色灵气笼罩整座祠堂并向后逼去,后山灵桑林瞬间枯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