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青丘国泛着琥珀色光晕,九尾祭坛的二十八盏星灯在戌时三刻准时亮起。南宫昭明踏上第七级青玉阶时,腕间银铃突然发出细碎的清响。他抬头望向穹顶,危宿星宫正渗出胭脂般的血色。
“南宫公子,请接镜。“
九尾大祭司的声音像是从青铜人面鸟的喙中挤出。老妪佝偻的身躯裹在玄色祭袍里,九条狐尾拖过地面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仿佛千万只蚕在啃食桑叶。
昭明按着腰间佩剑拾级而上。祭坛中央的昭明镜正在玉台上震颤,镜缘镶嵌的二十八宿星图依次亮起,却在危宿与室宿之间突兀地暗了下去。他注意到大祭司的第三尾末端结着血痂——那是九尾狐族施展禁术的印记。
“当——“
青铜獬豸像突然发出轰鸣。昭明的手指刚触及镜柄,穹顶星图骤然扭曲。文曲星的光晕被贪狼星蚕食殆尽,危宿星宫的血色顺着浮雕纹路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暗红色的溪流。
大祭司的狐耳突然渗出黑血。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昭明手腕,祭袍下摆翻涌出浓稠的雾气:“归墟...黑水倒灌时...记得剖开玄武的胃...“
话音未落,十二盏星灯同时爆裂。昭明抱着铜镜疾退三步,镜面映出的却不是自己的脸——那是个浑身缠满锁链的老者,干涸的眼窝里爬满青苔,破碎的衣襟上依稀可见南宫氏的家纹。
“祖父?“
铜镜突然变得灼热。裂纹从轩辕帝刻印处蔓延开来,如同蜈蚣爬过月华。祭坛四角的青铜人面鸟转动脖颈,十二道金光交错成网,将摇摇欲坠的星图钉在半空。
“公子当心!“
侍从的惊呼被罡风绞碎。昭明旋身拔剑的刹那,三支玄铁箭破空而至。箭镞上缠绕的符咒燃起幽蓝火焰,在触及祭袍时化作九尾狐形。他挥剑斩断箭矢,却发现断裂的箭杆中流出暗红色液体——是混着朱砂的人血。
大祭司的尸身正在快速干瘪。她的九条狐尾寸寸断裂,在青玉阶上化作焦黑的灰烬。昭明握紧铜镜后退,镜中老者的嘴唇突然翕动,锁链碰撞声与他的心跳逐渐重合。
“少主要找活人桩...“沾血的银铃滚到脚边,垂死的占星官攥住他的衣摆,“祭坛底下...七丈...“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吞没了后续话语。昭明看着穹顶星图轰然坠落,危宿星宫的碎片擦过脸颊时带着滚烫的温度。他抱镜跃下祭坛的瞬间,地面突然塌陷。青玉阶下露出森森白骨,每具骸骨心口都插着刻有星宿的玉圭。
“南宫氏的小子!“
清冽的女声穿透烟尘。白影闪过时带起雪色狐火,灼热的气浪掀开正在闭合的地缝。昭明嗅到淡淡的忍冬花香,来人袖中甩出的银索缠住他的腰身。失重感袭来的刹那,他看见镜中老者露出诡异的微笑。
黑暗中有锁链拖动的声响。昭明落地时触到湿滑的苔藓,怀中铜镜发出的微光照亮石壁——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贯穿岩层,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具干尸。干尸的胸腔被剖开,露出内里枯萎的心脏,心尖上插着的玉圭与祭坛下的骸骨如出一辙。
“用观星者养镜灵,这就是九尾狐族的待客之道?“
白衣少女指尖燃起狐火。跃动的火光中,她耳后的银色狐纹泛起涟漪,三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昭明注意到她腰间的青玉璜缺了一角——正是三日前琅琊阁失窃的祭器。
石壁突然渗出黑水。干尸们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铜镜。昭明腕间银铃疯狂震颤,镜面裂纹中渗出粘稠的液体。少女甩出符咒的瞬间,锁链如巨蟒般绞杀而来,青铜碰撞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退后!“
昭明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出血符。铜镜发出尖锐的嗡鸣,镜中老者的幻影伸出枯手,穿透镜面抓住袭来的锁链。黑水遇血沸腾,蒸腾的雾气中浮现出星图残影。少女趁机掷出玉璜,残缺的玉器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浑天仪,将黑水尽数吸入其中。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昭明抓住少女手腕跃向裂缝,身后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铜镜变得滚烫,裂纹中渗出的液体在他掌心凝成血珠。坠落深渊的瞬间,他听见镜中老者沙哑的低语:
“去雷泽...找青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