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黑市

可话虽如此,这不过是陈志飞自己的猜测,并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

而且老帽儿误会自己是来投举报信的,那就说明在此之前,兴许已经有人举报过李德才了。

可到现在,李德才还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利用公家车往供销社运送烟酒销赃,这就说明这货在上面还有更大的保护伞,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

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何况他还现在还是个一穷二白、无权无势的知青。

现在去检举李德才,那完全是以卵击石。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是不要草率从事。

想到这儿,陈志飞用烟酒票买了两包两毛五一盒的黄金叶,就奔着徐六爷给他的写的地址,南巷街108号去了。

一路打听,一路问,陈志飞这才知道南巷街以前是桦林县有名的“黑市”。

解放前什么大烟古董、人参鹿茸那是应有尽有,甚至解放初期,连步枪手榴弹你都能见到。

不过经过近些年的严打,南巷街的“黑市“早已今非昔比。粮油蔬菜、贵金属日用品成了主流,虽然还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但比起从前,已经规矩得多了。

而且这里的买卖大都在晚上进行,白天街上冷冷清清,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其实1977年末,国家已经开始允许私人经营。大城市里,大街小巷都能看到摆地摊的小贩,卖衣服鞋帽、书籍食品的比比皆是。

可桦林这种小地方,老百姓摸不准政策方向,宁可摸黑出来摆摊儿。毕竟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人来抓,跑起来也方便。

然而陈志飞到南巷街的时候,正好中午刚过,街头巷尾都没有什么人。

而所谓的108号,则是个连招牌都没有的小门儿,灰扑扑的玻璃上贴着“修理钟表“的字样。

陈志飞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反复确认了几次,这才敲了两声木门。

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好一会儿,木门上的小滑窗就被人从里面滑开了。

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左右看了一眼,最终才落到了陈志飞的身上。

“修表?”

“额……不是。”

一听这话,屋内那人就要把滑窗关上。

陈志飞眼疾手快乱,掏出一枚袁大头就卡在滑窗上,“修表!修表!师傅您看看,我这个还能修吗?”

一见到那袁大头,滑窗又滑开了一个缝隙,屋内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好顿打量了陈志飞一番。

正当陈志飞以为有戏之时,那枚银元还是被对方给丢了出来,冷狠狠的说了个“滚”字,就啪嗒一声又把滑窗给关上了。

“诶!你等等!是徐六爷让我来的!徐六爷!”

没有办法,陈志飞只能用上徐六爷的名号,不成想这三个字倒真管用,滑窗再度打开,里面那人继续阴狠狠地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什么人……”

这下子倒是给陈志飞难住了,随即掏出那张写着地址的日历,从小窗户递了进去,“算是朋友吧,是徐六爷给我写的地址。”

屋内那人接过日历纸后又关上了滑窗,但这一次没过多久,斑驳的木门就开了一道缝隙。

“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

陈志飞心里纳闷儿,怎么收个东西还搞的跟特务接头一样。

谁知他话音刚落,那木门猛地从里面打开,还不等他反应,就被人一把给拽了进去。

紧接着一把冰冰凉凉的东西,就架在了陈志飞的脖子上。

“别动!”

昏暗的房间内,陈志飞根本就看不清楚状况,但是直觉告诉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应该是一把短刀或者是匕首。

难不成自己是进了贼窝,遇到打劫的了?

与此同时,就有人上下其手,开始对自己搜身。

“兄……弟,大……大哥!裤裆就不要摸了吧……”

谁知话还没说完,陈志飞就被人狠狠地按在了桌子上。

“说!来这儿做什么?”

听说话之人粗狂的声音,像是个杀人都不眨眼的亡命之徒,都到了这个时候,陈志飞哪里还敢胡言乱语。

“大哥!是不是搞错了!我……我可能是……走……走错地方了!”

“走错地方?那这些都是什么?”

哗啦一声,陈志飞身上所带着的那些银元和铜钱全被倒在了桌面上。

“都是些破烂儿而已,要是喜欢,你们就都……都拿去……”

“白给?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拿这些袁大头换钱了?”

一听这话,陈志飞忽然一愣。

然而下一秒,按在他脑袋上的大手就松开了,紧接着煤油灯亮起,等陈志飞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张老式的油面八仙桌,桌子上除了自己的那几个银元和铜钱,还摆着三个木头盒子和成摞的金戒指、金项链一类的金银首饰。

因为盒子都紧扣着,也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但却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味儿。

而在八仙桌的两边,泾渭分明的站着两伙子人。

左手边正对着自己的,是个留着蘑菇头的玉面年轻人,穿着黑色的中山装,一身的书生气。

看面相也不知是男是女,要是男的,那就长得太过好看了。

不过要是女的,这年代也没有这种女扮男装的中性打扮啊。

而年轻人的身后,还站着两名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像是那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打手。

另一边,刚刚按着陈志飞,又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这伙人一共有五个。

坐在年轻人对面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左脸一直到人中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很是吓人。

这时候,陈志飞就有一种误闯入黑帮交易的错觉。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对面的刀疤男人倒是先开口了:“丁猫儿,今天这事儿怎么算?”

那穿着中山装的小白脸儿也不说话,而是将手伸进了其中的一个盒子里,从中扣出了一点儿黑红色的,泥土状的东西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老规矩,东西我收了,首饰融掉后一并结算。”

小白脸儿的声音很是柔和,陈志飞一听就知道他并不是刚刚透过滑窗询问自己的那一个。

“那这小子怎么算?”

说话之间,刀疤男人用指甲里满是黑泥的手指,戳了一下陈志飞的脑袋。

“各位大哥,你们忙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或是当我是个屁,就把我放了得了。”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志飞刚想趁此机会逃跑,却又被人拽了回来。

好在这时名叫“丁猫儿”的小白脸儿放话道:“徐六爷是我的长辈,那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疤脸儿,你动他,那就是动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