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蒋竹山正哼着小曲,骑着毛驴在街上游荡。
忽然,斜刺里闪过一个人影,牵着毛驴就往巷子深处跑去。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打劫不成?”
那人不理他,只顾将蒋竹山连人带驴一起,拉到一个无人的僻静巷子处。
到了地,那人还有一同伙,两人一起,把将蒋竹山拉下驴,扔在地上。
蒋竹山惶恐抬头一看,这两人一个体壮如牛,满脸横肉,另一个相貌猥琐,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
都不认识啊!
蒋竹山跪倒在地,道:“两位好汉认错人了吧,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蹒跚学步的稚子,可都指望我一个人活啊。”
“蒋竹山,蒋太医,你这谎话张口就来啊。”
两个“好汉”身后传来讥讽声,两人闪开身子,让出中间的道,露出一个满脸麻子,一双眯缝眼的人来。
“张二官?”蒋竹山站起身来,道,“为何将我绑于此?”
张二官比蒋竹山高出半头多,居高临下,道:“我让你去给李瓶儿治病,你都做了些啥?”
蒋竹山理直气壮道:“我治好了,她现在鲜嫩如初!”
“治病就治病,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娶」了她!”
“不是我「娶」她,是她「娶」我!”蒋竹山振振有词,面有得色。
张二官气极反笑,道:“谁让你「嫁」她的?”
蒋竹山一愣,道:“男鳏女寡,你情我愿,还需要谁同意?”
“真是你情我愿?”
蒋竹山伸手一指旁边的毛驴,说:“看那毛驴没,夫君送与我的。还有新开的两间铺房,也是聘礼!还不能说明情愿?”
说到这,蒋竹山眼神放光,连他自己都信了,李瓶儿是爱他的。
铁证如山嘛!
张二官被他这一套组合拳抢白,神色一滞。转而又一拍脑袋,怎么被这小子给绕进去了,洒家是跟他来摆事实,讲道理的吗?
于是,张二官怪眼一翻,道:“那只是你情,我不愿啊,我张二官不愿啊。”
蒋竹山一脸懵逼,木木问道:“你不愿?又不是嫁与你,为什么要你愿?”
张二官哪里还想跟他掰扯太多,指着旁边满脸横肉的壮汉,道:“你欠他三十两银子,先还了再说。”
蒋竹山更觉莫名其妙,这都哪跟哪啊。脑子还没拐过弯来,就觉衣领一紧,已经被那壮汉抓住衣服。
“你三年前死了娘子,问我借了三十两银子,是不是该还了?”
“我娘子是两年前死的。”
“那就是两年前借的,如今你又买毛驴,又开铺子,就是没钱还债么?”
“我都不认识你,如何找你借钱?”
“你这泼皮,连大名鼎鼎的草里蛇鲁华都不认识?欠债欠成大爷了?”
蒋竹山一听“鲁华”二字,明白这是在讹人,朝着张二官怒道:“原来是你故意搞的鬼!”
张二官笑道:“只要你跟李瓶儿了了婚事,这银两就没欠了。”
蒋竹山破口骂道:“想抢走我的瓶儿,门都没有。我还不信没地方说理去了。”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小胡子,开口道:“蒋二哥,做人要厚道。自古当官不贫,赖债不富。当初没有鲁大哥扶持你,你能熬到这等田地?”
蒋竹山一愣,问道:“你又是谁?”
小胡子说:“蒋二哥你这戏演得过了,过街鼠张胜都不识了?”
蒋竹山脸一横,道:“勿管你们如何讹诈,我是不可能放弃瓶儿的。”
张胜嬉笑道:“要不是我还有物证在手,还真以为自己这个保人记错了。”
说着,张胜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递与他看。
蒋竹山一瞅,怒道:“好贼子,这文书明明是新写的,还来诳我。”
“蒋二哥眼神真不好使,不认识人,连纸张新旧也不识。”张胜说着,把文书一揉,丢在地上踩上两脚,又道,“这是新写的文书吗?”
“你!”蒋竹山气结,对张二官道,“你要怎的?”
“我说过了,让你跟李瓶儿分了。”
蒋竹山听到“李瓶儿”三字,便一脸坚毅,道:“我要去报官,就不信,清河县难不成姓「张」?”
“确实不姓张,但是姓「钱」,还姓「权」。”
蒋竹山满脸不忿,欲言又止。
“这样吧,给你一个机会,若届时李瓶儿愿意出钱救你,我就不管你们俩个的事了。”
“当真!”蒋竹山眼睛一亮,大吼一声,“走,衙门说理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张二官悠悠地说:“恩师,我这门徒当得够意思了吧。”
……
次日,夏提刑在衙门审理此案。
“你可是蒋竹山?”
“青天老爷,正是草民,有事相告……”
“你且慢,有人先告你。”
“啊,何人告我?”
“把人带上来。”
鲁华和张胜上了堂,鲁华一见官,立即眼泪一抹,跪倒在地,嚎道:“大人,要为草民做主,蒋竹山那厮两年前借我三十两银子发送妻丧,如今买毛驴、开铺子有银钱,还债却说没有。”
蒋竹山一见恶人先告状,怒道:“鲁华,你这厮血口喷人,我何时向你银两了?”转而向夏提刑磕头喊冤。
夏提刑问:“你可曾向他借过银子?”
蒋竹山道:“我都不认得此人,如何向他借银?”
夏提刑问:“那你今日来衙门,所谓何事?”
蒋竹山道:“状告鲁华、张胜两人讹诈我。”
夏提刑问:“你旁边这两人可是被告?”
蒋竹山道:“正是!”
夏提刑一听,怒道:“你这刁民,方才还说不认识这两人,如今非但叫得出名字,还要恶人先告状,当本官好欺瞒,是吧?”
“啊?”蒋竹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鲁华赶紧接话道:“大人,这厮欠我银两,人证物证俱在。”说完,把文书呈给了夏提刑。
张胜跟着道:“小人是当日借钱的保人,鲁华所言句句属实。”
夏提刑一看,拍案大怒,道:“有保人文契在此,还这等抵赖!你这厮看着斯文,没想到是个泼皮。”接着喝令左右,道:“选大板,重责三十,打实了!”
可怜蒋太医还没来得及申诉一句,就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然后再命两个官差,拿着白牌,押着蒋竹山回去取银,若没有银两,便带回衙门收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