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江倒霉透顶,被玄姬挥舞着哭丧棒,一路抽打着赶进了灵堂。
他那模样别提多狼狈了,后腰上别着从账房顺手牵羊得来的烛龙逆鳞,这可是他觉得能解开诸多谜团的关键物件。而此刻,他脸上涂抹的姜汁被泪水冲得七零八落,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活脱脱像一只不小心摔进染缸里的山魈,显得滑稽又诡异。
九尾阁的三十六名哭灵童子整整齐齐地跪成雁阵,表情哀伤,哭声此起彼伏。可唯独颜小江格格不入,他偷偷摸摸地缩在棺材后头,全然不顾这庄重肃穆的氛围,正大快朵颐地啃着供果。
他一边吃,还一边恶作剧,将果核精准地朝着司礼官的后脑勺砸去,那手法就像一个技艺娴熟的弹弓高手。“跪直了!要哭出三月丧母、七月丧父的凄楚!”司礼官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转过头来,满脸怒容,手中的拂尘如同鞭子一般,用力地戳向颜小江的脊梁骨,疼得他呲牙咧嘴。
颜小江无奈,只得翻着白眼,扯着嗓子干嚎起来。就在这假装哭泣的过程中,他用余光瞥见玄姬那身素白的裙裾轻轻扫过棺椁。这不经意的一瞥,却让他心中一惊,因为他发现那金丝楠木棺材的铜铸狐头榫卯,竟与锁妖塔地宫的机关如出一辙,这一发现让他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
“族长哎——您走得好急啊——”颜小江眼珠子一转,掐着嗓子,学起了妇人的哭腔,那声音尖细又夸张,在灵堂里回荡。
他一边哭,一边还顺手把鼻涕抹在了孝布上,继续胡诌道,“留那三房小妾可怎生是好啊——”这一番表演,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子夜悄然来临,招魂幡在昏暗的灵堂里随风摇曳,晃得人眼花缭乱。颜小江觉得时机已到,他假借添灯油的名义,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棺椁旁。
当他把烛龙逆鳞贴着棺底划过的时候,逆鳞突然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他心中一喜,佯装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扑在了棺材板上。
就在这时,他的耳畔传来了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他定睛一看,楠木表面原本完整的九尾雕纹竟错开了半寸,露出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
“诈尸啦!”颜小江突然像被点燃的炮仗,蹦起三尺高,同时伸手打翻了长明灯。灵堂里瞬间一片混乱,众人惊慌失措,尖叫声此起彼伏。
趁着这混乱的时机,颜小江迅速掏出龟甲,卡进了那道缝隙之中。青铜龟甲与楠木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好在这声音被众人的哭丧声和慌乱的嘈杂声所淹没。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棺底的暗格悄然滑开,一股带着咸腥气的海风扑面而来,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古老而神秘的故事。司礼官很快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他发现颜小江的异常举动,怒不可遏,挥舞着拂尘就朝着颜小江抽了过去。
而此时的颜小江,正趴在棺材底装死。他舌尖顶着一颗从暗格摸出的东珠,含糊不清地哭喊着:“族长显灵赐宝珠啊!”就在众人被他这一嗓子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暗格里半卷泛黄的绢帛趁机滑进了他的裤裆。
他低头一看,发现绢角的赤龙纹与烛龙逆鳞交相辉映,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重要的信息。灵堂里此时已经乱作一锅粥,哭声、叫声、慌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颜小江见状,索性破罐子破摔,他举起孝幡当作旗枪,在灵堂里横冲直撞,把三十六名童子搅得晕头转向,如同一个个陀螺在旋转。供桌上的糯米糕也被他弄得四处飞溅,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其中不少砸在了司礼官的头上,不一会儿,司礼官的头顶就黏满了枣泥馅,模样十分滑稽。
玄姬见此情景,怒目圆睁,她的狐尾虚影瞬间卷住了颜小江的脚踝。
颜小江眼看逃脱无望,灵机一动,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显眼的相柳印记,大声喊道:“族长附体啦!”这一声喊,如同平地惊雷,众人瞬间僵立当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颜小江趁机借着这短暂的间隙,蹿上了房梁。
他把孝布系成秋千的样子,朝着棺椁荡了过去,嘴里还喊着:“族长老哥,小弟这就超度你去东海泡澡!”可谁知道,秋千绳突然断裂,他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了棺材里,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暗格机关上。
“咔嚓!”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棺椁的第二层夹板彻底弹开,半卷《山河社稷图》的真迹赫然出现在颜小江的眼前。他定睛一看,图中归墟海眼正被九头蛇影紧紧缠绕,而标注的开启时辰,竟与烛龙逆鳞上的潮汐密文完全吻合,这一惊人的发现让他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就在颜小江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时,玄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她的丹蔻指甲狠狠地掐进了颜小江的后颈,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的颜小江,正用供果在社稷图上摆北斗阵,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挖坟掘墓的勾当,倒是无师自通。”玄姬冷冷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她的狐尾卷起那半卷绢帛,就要撕扯。颜小江见状,心中大惊,他突然摸出一颗洋葱,猛地在眼睛上搓了起来。瞬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他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一边哭一边喊道:“您要毁遗物,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就在这混乱之际,两滴清泪毫无征兆地从玄姬的眼中坠落。她怔怔地看着泪珠砸在青砖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石面瞬间被蚀出两个碗口大的坑洞。
颜小江的嚎哭戛然而止,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因为他发现那泪痕边缘泛着相柳毒涎特有的青灰色,与族长伤口渗出的黑血一模一样,这一发现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玄姬的身份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您这眼泪......挺费地板啊。”颜小江吓得缩进棺材角落,一边说着俏皮话给自己壮胆,一边把社稷图塞进裤裆,试图保护好这个重要的线索。
玄姬的瞳孔突然出现重瞳,袖中的相柳残魂蠢蠢欲动,眼看就要扑出。可就在这时,窗外突然炸响三声惊雷,仿佛是上天在警告着什么。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颜小江借着闪电的光亮,瞥见社稷图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被泪水溅湿的归墟位置,竟然浮现出锁妖塔的倒影,塔尖的北斗与烛龙逆鳞上的星图完美重叠。他心中一动,假装抽搐倒地,用龟甲刮取地板蚀痕里的毒液。
就在这时,他袖中的青铜铃铛突然像是被某种力量召唤,自主飞向棺椁暗格。“拦住那邪器!”司礼官惊恐地尖叫着,同时抛洒出手中的符纸,试图阻止铃铛。
但颜小江却瞧得真切,铃铛卡进暗格机括的瞬间,灵堂地砖下传来一阵锁链断裂的声音。玄姬的九尾虚影突然暴长,其中三条尾巴竟呈现出相柳蛇鳞的纹路,正疯狂地拍打露出裂缝的地面,整个场面诡异至极。五更的梆声穿透雨幕,传入众人的耳中。
此时的颜小江,正蹲在茅房里,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蚀痕毒液。烛龙逆鳞在毒液中轻轻浮沉,渐渐显化出海底城郭的模糊轮廓。他蘸着毒液在墙上涂鸦,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瓦片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他警惕地抬起头,只见玄姬静静地立在檐角,裙摆滴落的雨水不断地将青瓦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再敢碰社稷图,”玄姬冷冷地说道,同时弹指将半片蛇鳞射入颜小江脚前的石砖,“下一滴泪就落在你天灵盖。”说完,她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暴雨依旧冲刷着灵堂前的蚀坑,渐渐地,蚀坑中的积水汇成了一个相柳图腾,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故事。颜小江摸向怀中的社稷图,发现被泪水浸湿的边缘正在生长出新的地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