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刀对峙

“我混哪条道?”

沈戎一脸正色道:“我混的是五仙镇城防所,正儿八经的官家道。”

“不是,兄弟,咱们刚刚也算并肩奋战过,你现在转过头来就跟我打马虎眼,是不是有点太没意思了?”

城防所巡警宿舍,沈戎坐在自己的木板床上,凝视着不远处正插在桌面上的一把剔骨尖刀。

在一个时辰之前,他正是用这把刀宰了那名疑似赵灰三儿的老妇人。

“你能掠走赵灰三儿死后逸散的气数,分明就是有了压胜物,算是上了道的命途中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上道...

这已经不是沈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当即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脱口问道:“你说的上道是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不应该啊...”

见沈戎竟不知道上道的意思,刀中顿时传出男人嘟嘟囔囔的自语。

沈戎闻言,脸色顿时一沉,知道自己不经意间漏了怯,立马改口道:“我是跟五仙镇城防所所长红满西混的,不过才刚拜山头不久,很多事情满叔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红满西这张虎皮,沈戎可不是胡乱往自己身上套。

之前他就从红满西的口中听过‘上道’这个词儿,印象极深。

现在看来,红满西极有可能跟眼前这个刀中男是一类人。

“红满西...你说那头老狼?”

男人语气恍然:“原来如此,那看来小兄弟你也是狼家的正缘弟子了?幸会幸会,辛苦辛苦。”

沈戎听不懂的‘术语’一个接着一个从对方口中往外蹦。

言语来往不过三两句,沈戎脑海里的疑惑不止没有解开一个,反而越积越多。

“是不是幸会,现在说还太早。”

为了不被对方看出猫腻,沈戎语气冷漠,强势抢过对话的主导权,问道:“说说吧,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男人不疑有他,嘿嘿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叶名炳欢,是个杀猪的屠夫。这些你应该都知道了。”

沈戎静静等着后话,可等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把话说完。

“你是杀猪的,还是杀人的?”沈戎冷声问道。

叶炳欢笑道:“都是牲口,区别不大。”

“来五仙镇的目的是什么?”

见沈戎摆出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叶炳欢也不生气,耐心回答道:“有人出高价要买赵灰三儿的命,所以我来赚份花红补贴家用,就这么简单。”

“买家是谁?”

“兄弟,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该不会真把我当犯人来审吧?我可是拿你当胶己人啊,你这么做可就有点太伤我的心了。”

插在桌上的剔骨尖刀轻轻颤动,微弱的刀鸣声让沈戎心弦骤然紧绷。

沈戎沉声喝道:“你别忘了,刚才是我帮你杀了赵灰三儿,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你帮我?难道不该是我帮了你?”叶炳欢语气愕然。

“现在整个五仙镇里到处都是搜捕你的人,我帮你已经担了天大的风险,这条命到底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沈戎语气冷硬:“难道我不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那婆娘的嘴上还真他娘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死了也不消停。”

叶炳欢虽然不是北国人,但东北道的话一样说的流畅,无奈一叹道:“兄弟,真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个拿钱办事儿的小喽啰,其他的一概不问,也没人会告诉我。”

“口口声声喊着兄弟,可你却半点没拿我当兄弟啊。”

沈戎冷冷一笑:“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伪装成太平教徒来杀赵灰三儿,目的是为了把她的死嫁祸给正东道的香火镇,这才是你真正要赚的花红,对吧?”

沈戎的这番话并不是无凭无据的臆测,而是从一众蛛丝马迹中推敲出的结论。

刀中人闻言陷入了沉默,迟迟不愿开口。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一会满叔会亲自来问你。不过到时候你就算说的都是实话,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沈戎语气平淡道:“其中利弊,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兄弟....”

插在桌上的剔骨尖刀如被一只无形之手握住,缓缓扭动,将桌面崩开一条条裂缝。

“有些事你就不该打听,问多了只是自找麻烦。”

刃口对准沈戎,如一双犀利的眼眸直视而来,随后传出一声带着揶揄意味的笑声。

“而且...你是不是真能管红满西叫叔,他又认不认你这个侄儿,还要两说,对吧?”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骤然一紧。

沈戎目如平湖,脸上看不出半点被拆穿的窘迫。

“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看也不一定就是被赵灰三儿害的吧。狡兔死,走狗烹,买凶杀人,事后再杀凶灭口,这种事情可不新鲜。”

一个靠杀人赚钱的杀手,接单前不可能不衡量自己得手的几率。

换句话说,叶炳欢敢赚这份花红,自然有成功的把握。

可对方此时的模样,明显也是侥幸捡回一条命,而且连逃命的能力都丧失了,所以才会躲在那处宅子里。

但是沈戎在和赵灰三儿交手之时,完全是凭借叶炳欢的帮忙才能杀死对方。过程看似凶险,实则牢牢占据着上风。

所以沈戎不认为是赵灰三儿把叶炳欢逼入了以刀藏魂的绝境。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我在清扫赵灰三堂口的时候,闯进来的那个小巡警就是你吧?”

叶炳欢也不再藏着掖着,嘴里冷笑道:“一个本该死,却没有死的倮虫,转过头来却突然有了压胜物,你是因祸得福,还是想扮猪吃虎?”

沈戎不为所动,一字一顿道:“出钱的买家要是知道你其实没死,恐怕也会坐立难安。”

两人自说自话,各自往外掏着底牌,都想要逼迫对方就范。

“兄弟,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叶炳欢语气诚恳道:“卖了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让你暴露的更快,倒不如大家互帮互助,一起找条活路,如何?”

一个是被人过河拆桥的杀手,一个是遭了无妄之灾的巡警。

本该势同水火的两人,却阴差阳错坐上了同一条船,但都不愿意把掌舵的主动交给对方。

或者说沈戎和叶炳欢都是一类人,哪怕是命悬一线,也要从对方身上多赚点好处。

各怀鬼胎,自然话不投机。

就在场面陷入僵持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眸显惊疑,刀闪寒光,人刀同时涌现杀意。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沈戎蹿身而起,果断拔刀在手,附在身后,这才慢慢贴近门口。

“谁啊?”

“沈哥,我是许燕,我哥让你到我家去一趟。”

门外响起一声带着哭腔的脆懦嗓音。

见来人是许虎的妹妹,沈戎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也并没有着急开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不知道。”

隔着一扇木门,沈戎依旧能够感觉到女孩的惊慌和无助。

“许虎怎么自己不过来?”

“他伤得动不了了。”

许虎受伤了?

沈戎微微皱眉,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将剔骨尖刀进入厨房的刀架中,草草隐藏了一番,这才转身拉开房门。

楼道中灯光昏暗,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在深夜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双泛红的眼珠子泡在泪水当中。

在对上沈戎目光的瞬间,许燕嘴角往下一坠,再也憋不住满腹的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戎哥,我哥他差点就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