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栖栖不安 计研心算

“忍耐!”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长考,安达利昌面对白棋在二路的小飞,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小尖应对。

左上角白棋有打劫联络的手段,这让黑棋几乎变成单方面的逃孤。

此刻,修补自身缺陷比贸然进攻更为重要。

黑棋稳健的小尖,确保自身联络,同时瞄着劫争。

虽然现在不会马上引爆,但对白棋而言,毕竟是一份隐忧。

如果外部条件成熟,这个劫,将变成黑棋可以利用的机会。

“他冷静下来了。“柏寒暗自点头。

黑棋的小尖在他预料之中,对手显然已从情绪漩涡中挣脱。

按照预订的计划,柏寒稳健地连续单关跳出,走畅自身。

安达利昌则先在左边白空中先冲再点,留下了一些余味,然后把目光移到右边。

那里有他认为当前局面下最强的一手,也是他经过大长考后得出的最佳应对。

花了几分钟验证自己的计算和判断,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将一颗黑子落在了右边五路。

大飞!

“嗯?走在这里?”

菊地义雄盯着棋盘,暗自揣摩着黑棋的意图。

黑棋没有直接在中腹行棋,而是走在右边五线,显然是想扩张自身模样的同时,间接接应左边蔓延至中腹的黑棋。

这一步大飞,接应了左边蔓延至中腹黑棋的同时,又扩张了右边的黑阵,还对中腹白棋形成隐隐的封锁。

“攻守要逆转了吗?”

菊地导师调整了下坐姿,在他看来,安达利昌这一手棋是对柏寒发出的战斗邀请。

“优势局面下的柏寒,会避战吗?”

柏寒目光一凝,注视着黑棋第41手。

那颗黑子表面还泛着微光,分明沁着安达利昌长考时渗出的汗珠,沉甸甸地压着六十分钟的深思熟虑。

“接应中腹,扩张右边,都不是安达君的最终目的吧?”

这一步大飞,更像是要白棋表明态度。

是维持现有的优势,选择退缩,还是迎难而上,选择战斗?

柏寒的目光扫向棋盘,上方空间广阔,如果白棋选择做活并非难事。

但黑棋会借机守住了角地,并通过联络走厚自身,再转身扩张了右下的阵势。

如此一来,局势将变得漫长且不受控。

“不能委屈求活。”柏寒心中暗想“那么,只有战斗!”

柏寒的目光专注,棋盘上各处变化都在他脑海中急速重组。

左上角的劫争、中腹的薄味、右翼的联络,这些看似分散的线索,都将成为此时判断的砝码。

“左边的劫争,白棋劫材充足,不怕黑棋的冲击;中腹黑棋看似坚固,但是气紧滞重,白棋可以借用走厚。”

目光转移到右边:“至于右边的黑棋...,联络并不完善,分断后还有各种利用,可以制造新的头绪。”

柏寒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每一步的可能性,权衡着得失。

午休的铃声骤然响起,棋盘上的白子仍未落下。

柏寒起身踱至窗边,雨幕中的街景在玻璃上晕染开来。

他细品着岩田夫人精心准备的便当,雨滴敲打窗棂的节奏时急时缓,恰似一首天然的佐餐协奏曲。

沼錧默然落座身旁,平静的面容让柏寒稍感安心。

这个向来情绪外露的少年既未显露焦躁,想来局势尚在掌控。

“可别重蹈对阵平田的覆辙啊...“他暗自思忖,“一力辽那家伙,可比想象中难缠得多。“

稍事休整后,柏寒重新入座。

目光扫过计时钟:白方仅用四十五分钟,而黑棋的用时已然翻倍。

这个时间差,或许会成为下午对决的关键筹码。

对于这手大飞,柏寒已有定计。

午休时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的对策,此刻已化作少年胸有成竹的胜算。

他几乎能预见安达利昌看到应手时骤变的脸色。

续战的钟声敲响。

柏寒缓缓睁眼,对面少年因午休而恢复血色的面容映入眼帘。

那双重燃战意的眼睛正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显然对大飞的妙手颇为自得。

白子从棋盒跃入指尖,柏寒手腕轻转,棋子破空落下——

“飞靠!“

菊地义雄的折扇停在半空。他预想过柏寒会以跳出分断黑棋联络,却未料到竟是如此强硬的近身缠斗。

“这里?不怕黑棋扳断吗?“他在心中比拟,“简直是...,粗暴!“

安达利昌的瞳孔微缩,他本以为白棋选择反击的招法无非是跳出,结果却是这么直接的手段。

棋盘上那颗白子正以挑衅的姿态紧贴着黑棋大飞,如此直白的战书,让他的指尖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柏寒的表态在他的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战斗在意料之中,但他以为的也是跳出,而不是这手飞靠。

“好好的剑道比赛,非要扔掉竹剑、摘下护具、脱光衣服,上来贴身肉搏…”

安达利昌摇摇头,将脑中荒谬的画面甩掉。

“还真是柏君擅长的近身搏杀手段啊!”

跳的方案在脑海中刚成形就被果断摒弃,这个看似稳妥的选择实则暗藏危机。

如果选择跳,黑棋肯定会尖刺,这样会在黑棋棋形上留下两个断点。

到时候白棋不得不在左上角妥协,再回头补住自己的弱点。

让黑棋先手守住左上角的地盘还不是最麻烦的,真正让柏寒担心的是,黑棋可能会借着攻击白棋的机会,在右边建立起强大的阵势。

一旦让黑棋在右边形成规模,整个局面就会变得很难控制。

所以柏寒最终选择了飞靠这步棋。

这手既能破坏黑棋在右边的势力发展,又保留了将来侵入左上角的机会。

至于之后可能出现的对杀和做活问题,柏寒都已经算得清清楚楚。

经过漫长的十分钟思考,安达利昌终于落下黑子,他决定扳断白棋。

黑棋在中腹连续压了四手,最后稳稳地粘住断点,将上方十一颗白子置于危险境地。

然而柏寒的应对令人意外。

白52手在中腹拐头,这步棋不仅加固了右边白棋,还彻底封锁了黑棋的出路。

“棋拐一头,力大如牛!“金川正明不禁轻声赞叹。

他惊讶地发现,柏寒竟然完全不顾上方被围的白棋,直接在中腹展开攻势。

“他真的算清上方死活了吗?“金川正明疑惑地看向菊地义雄。

老友嘴角那抹神秘的微笑,让他误以为菊地已经看透了其中奥妙。

实际上,菊地义雄同样看不清上方复杂的死活变化。

这个涉及近四十颗棋子的大型对杀,其复杂程度堪比《发阳论》中的经典难题。稍有不慎,一个次序错误就可能满盘皆输。

他只是在感叹柏寒过人的胆识和计算力。

柏寒这步拐头,就像在对安达利昌下战书:“我算清楚了,你敢应战吗?“

计时钟的滴答声在安静的棋室里格外清晰,仿佛在催促安达利昌做出抉择。

是相信对手的计算选择退让,还是凭自己的判断展开对杀?

少年紧锁眉头,盯着棋盘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