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资本荼毒

晚上刚过五点,东北的夜幕徐徐拉开。

银白色的月光还没来得及洒下,胡同里便见不到一点亮光。云楠一步一个雪窝往家走。一排排烟囱静默矗立在黑暗中,偶尔冒出几缕炊烟。

李嘉丽拉了下外屋地的灯绳,棚顶的钨丝灯泡“滋啦滋啦”的发出昏黄暗淡的光亮。

云楠推开院子大铁门,看见李嘉丽正弯腰往灶坑里添柴,火光映红了她的半边脸,泛出暖烘烘的红晕。

“妈,我回来了。”

“进屋待着吧。”

“老三呢?”

“谁知道去哪疯了,估摸着钻到谁家看电视去了,甭管他。”

1984年,电视机还是个奢侈品,尤其是彩电,全国普及率不到万分之一,基本上依赖进口,还得需要外汇券才能购买。

自此之后,国家推动了彩电国产化。

国产彩电虽然便宜,但依旧不是普通家庭想有,想有就能有的,而且质量还差。

满屏的雪花纷飞,没事不拍它两下,是真不给劲儿。

云楠关上西屋的门,屋子里凉飕飕的,脱掉外衣一股脑钻进被窝。

“啊~这炕头烙腰,舒坦~”

一脸享受的他都忍不住发出颤音了。

紧接着他翻过身,从炕柜里拿出笔和本,铺在褥子上开始写了起来。

字很丑,但却十分认真。

二十分钟过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本子上却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钱”字,还在上面还画了一个圈。

“圈钱真难啊!”

他又翻身踹掉被子,四仰八叉的摆出一个“大”,直愣愣的看着屋顶发呆。

以前每天吃惯了细糠,现在天天馒头咸菜的身子,拉屎都有点硬。

他没指望靠着电影公司临时工的身份躺赢,还得开发其它赛道。

要不趁着改开的红利,我也投机倒把去?堂而皇之的误入歧途,紧跟着再玩玩房地产,最后也搞个衡达歌舞团,轻轻松松负债几万亿。

额~貌似许sir...好像在里面蹬缝纫机呢!

还是想办法混进厂子打螺丝,争做时代劳模?

这年头千万别小瞧工人阶级,工农商学兵,工人才是老大哥。

当时老百姓口头语:工人阶级才是领导阶级。

工人的社会地位可见一斑。

这么说吧,这年头姑娘嫁人首选工人,二嫁军人,干部都高攀不上,除非你爸是厂长。

关键工厂活还轻巧,一个人的活两个人干,没准年底还能混个先进。

不过用不了十年就是下岗潮了,这铁碗饭也白嫖不了多久啊!

他摇了摇头,看着衣柜镜子里白白净净的自己。

要不实在不行就去卖......挣钱嘛?不磕碜!

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羞耻的想法,割痔疮太疼了。

80年代到底什么最挣钱呢?!

嗯...

槽!

卧槽!

哎我槽!

......

云楠瞳孔逐渐放大,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

我是干啥的,文化人啊!干老本行啊!

咳咳咳!谁说搞网剧不算文化人,多有文化啊!

国人对新文学如饥似渴。

70年代末,80年代初国内文坛可以说是呈井喷式发展,文学流派百家争鸣,先后逐鹿中原,一个劲儿的给大众洗脑。

可以说文学就是这个时代的最强音。

用后世的思路去分析,文学赛道就是当下最热门的网红产品。

如果能再搞几个大热IP,估计钱能数到手抽筋。

你瞅瞅现在的余光明、老莫,吃的多香。

云楠兴奋的气血上涌,这时李嘉丽喊他吃晚饭。

“老二,搁屋里蹦跶啥呢,再把炕整塌了,吃饭了。”

“来了。”

晚饭,简单的跟李嘉丽说了工作的事情,她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对云建业下放到电影公司的事情非常不理解。

“好好地文化局不待,非要去电影公司当什么科长,电影公司到底是集体还是国营啊,年轻人头脑一热就什么也不顾了。

孩子就是孩子,还得要当妈的操心。”

这年头讲究体制,具体到国营还是集体区别还是很大的。

简单的说集体工资低,待遇差,在国营老大哥面前多少有点抬不起头。

晚上,云楠把煤油灯放在桌子上,翻开笔记本,然后披上军绿色的大衣伏案而坐。

“嘶~”,不知过了多久,云楠再次将纸撕下,地上的纸团早就密密麻麻成一片。

桌子上放了个罐头瓶,里面加了少许的水,混杂着密密麻麻的烟头,看起来黑乎乎的。

“大意了”,他搓了搓脸,靠在椅子上满脸憔悴,“早知道以前写本子就不找人代笔了。”

其实云楠笔杆子不弱,正八经儿的国立中文系毕业,以前也是个有梦想的文青,毕业后在圈内小有名气,好文章可是没少写。

可是资本是个乱象,渐渐地他也随波逐流。还有必要自己写剧本吗?

拿着资本给的十万稿费,再花5000块钱随便找个抢手,解决了!

对方还得塞给云楠一条华子,陪着笑脸。

为啥?指着云楠给介绍活呢!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就是资本圈的铁律。

看着镜子里那张疲倦的脸,他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就致敬一下吧。”

“这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我对尊重的表达方式不同~”他不停地安慰自己。

光是为了挣点稿费倒是难不倒云楠,恐怕连致敬的必要都没有。

来都来了,必须得搞把大的。

写什么呢?

云楠看着墙上的日历牌,一个胖乎乎的娃娃,怀里抱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84年1月...这个时间点......”

“这波热度必须蹭,说不好就能少走好几年弯路。”

突然他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连忙低头写下几个字。

正写着突然笔尖戛然而止,墨水顺着笔尖流下,浸透了稿纸。

我在这个时代算是先知,这么搞是不是有点贱?

不久,他又摇了摇头,“特喵的也不是我想来的,贱怎么啦。”

“我贱故我在。”

笔尖摩挲着发黄的本子,如时光的车轮碾过岁月的辙痕,云楠前世年轻时那些被遗忘的风华正茂从纸页的褶皱里悄悄的探出头来。

毕竟科班出身,底子摆在那儿,很快渐入佳境。

不过好久没动笔了,技巧、思路突然涌入大脑一时间难以消化,本子上很快挤满了各种标注和修改。

即便是成功的作品摆在眼前,云楠也没打算一口吃个胖子,毕竟功力还在恢复,好的作品得经过千锤百炼,磨稿子这事以前的他是家常便饭,做足了心里建设。

晚上十点,他打开了桌子上的收音机,调到辽省人民广播电台,目前只有FM102.9一个频道。

它前身是东北人民广播电台,经过内战血与火的考验。

后世最出名的节目恐怕就是90年代的《张振讲故事》了。

一句:“请还我钱来”成了多少人童年噩梦。

据说,张振后来做磁带签售时还被一个小伙猛亲了一口。

不知道这一口,张老师做了几宿噩梦。

十点钟正是文艺台的节目时间,云楠对刚播放完的单田芳评书《百年风云》不太感冒,他想听音乐换换脑子。

“接下来,请大家收听由李谷一演唱的歌曲《乡恋》。”

云楠不由的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