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道,却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于郊。
百余年前,焦黑的土地上,残破的青铜戈戟斜插在孩童头骨堆成的京观旁。
九州遭遇鬼族入侵,所到之处尽为焦土,连天空都仿佛被血雾染成暗红色。断裂的城墙上挂着被剥皮示众的守军,焦糊的人油顺着砖缝滴落,在墙角积成琥珀色的脂块。
男杀女奸,凄惨无比。那些孩童或化为食物,串在骨矛上炙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火堆时爆出青蓝色的火星;或成为祭品,被活生生剜出心脏投入鬼面图腾的火盆,祭司枯槁的手指蘸着心血在石板上画出扭曲的符咒。
鬼族骑兵的马蹄裹着人皮,踏过麦田时掀起腥风血雨。他们残暴无比,青铜面具下传出沙哑的喉音,弯刀劈砍时带起粘稠的血线。欲毁灭九州文明,以屠戮虐杀致使九州子民无法反抗。
血色残阳中,白发老将颤抖着拾起断剑,九州有识之士意识到此族欲亡族灭种,折断佩剑歃血为盟,劝谏天下王侯纷纷出兵抗击。
年轻士卒望着家乡方向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手中还攥着半块定亲玉佩。在经历十年抗争后终于击退了鬼族,将最后一名鬼族祭司钉死在龙首崖的青铜柱上,铁钉贯脑时溅出的脑浆竟带着腐绿色,更是一度杀到它们老巢。
鬼族巢穴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婴儿手印被血污覆盖,岩缝里塞满用头发编织的诅咒人偶。
只是这群野蛮之人处于荒芜凄苦之地,连乌鸦都不愿栖息的赤色荒漠中,夜半时常响起似哭似笑的怪声。
无人愿意去开拓,将带头入侵的鬼族王室及巫族尽杀之便班师回朝了。班师那日,三军战马踏碎了所有鬼族图腾,青铜面具在铁蹄下迸出刺耳的碎裂声。
而后尽管偶有小规模骚扰边疆,但每次派遣大军出击都无济于事。这群如同蚊子一样,趁夜袭来的黑影总带着腥臊的尿骚味,哨兵刚举起火把示警,喉咙便被骨箭射穿,恶心完人就跑了,杀他又杀不尽。
宗庙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呜咽,长安城太庙的九鼎蒙尘,只是从那场战争后天子的真正实力倒是让三千诸侯看清了。
纷纷不朝贡,或言遭遇天灾,送来的“贡品”竟是发霉的灵米,押运官嘴角噙着讥笑跪呈御前;或言都投入军士训练,送来穿着破旧皮甲的稻草人充数,稻草人胸前还用朱砂画着嘲讽的笑脸。总而言之不肯上贡。武天子之名名存实亡,对各诸侯的掌控也是力不从心。
如今已经是形成了九州分裂的局面,八王各自铸造的铜钱在边境集市叮当碰撞,商贾们掂量钱币时总要对着日头照看暗记。
但这九州其余八王也是乐于见此,这侯爵太多,不好管理,让它们共同歼灭,也乐的管理,如同观赏斗兽场里的困兽撕咬,侍从捧着冰镇葡萄喂到诸侯嘴边,同时也能够练军,毕竟这些手下的诸侯都得听自己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某日边关燃起属于别家的狼烟,守将看着陌生的旗号愣神时,火箭已点燃了粮仓。但也有把自己玩没了的,惹得自己的宗室被屠戮一空,连襁褓中的婴儿都被摔死在宗庙石阶上,脑浆在“忠孝节义”的碑文上溅出扇形血痕。
沙漏中的赤砂窸窣流淌,沙盘上的灵州地形犬牙交错。灵武国正处于灵州,与鬼疆接壤。界碑上深深嵌着半截鬼族弯刀,经年累月的风沙已将其锈蚀成暗红色,刀柄缠绕的头发早已风化成一撮灰白。
这灵武国定位就是抵御鬼族的边境,城墙上每块青砖都浸透着三代戍边将士的血,新兵擦拭箭垛时总能在凹痕里抠出碎骨。总之没什么人管它,毕竟打了它还得花更多的兵力去抵抗鬼族,如同撕开结痂的伤口,脓血会引来更多豺狼,留到最后一个灭才是最划算的。
更夫敲着梆子走过空荡的街市,校场上的军旗猎猎作响。只是没人不想争夺天下,星火亦可燎原,连伙夫都在偷偷打磨菜刀,刀刃在磨石上发出的沙沙声惊醒了马厩里的老马。
只不过这灵武侯走上了邪路,地牢深处夜夜传来非人的惨叫,狱卒换班时总要灌下半壶烈酒,离他被反噬亦不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