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体内的恶魔

气氛些微有些尴尬。

骑坐在少年身上的贵族小姐伸手捂着嘴，挥出那一巴掌之后她就意识到事情不对——

好像是她主动的。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了那种奇怪的状态，以她的精神壁垒应该不会这样受到侵袭才对。而且说起来还是罗宾把她从其中解脱了出来，结果反而挨了自己一巴掌……

“抱，抱歉，库尔男爵阁下。”她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这样的结巴让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当着数千上万人她都能轻松流畅地即兴演说，现在却在这扭捏起来。她连忙正色，先站起身从罗宾身上下来，才道：

“你没事吧？咳咳，这只是个意外，我会补偿你的……”

她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皮夹，却陡然间意识到，这样的画面似乎不太对劲。且不说对方身为男爵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补偿”，她听说过那些喜欢包面首的贵妇，完事儿后总喜欢叼着烟枪，吐着烟圈潇洒地丢下几根金条……这和自己现在的场景有什么区别啊？

再说了，她也没占到便宜啊，她也没和人亲吻过啊！

她居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而娇弱无骨身躯离体的罗宾终于得以回过神来，此时闭目摆手：“菲恩小姐，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请您先……离开这里，有事我们之后再商议。”

“也对。”塞菲涅尔颔首，莲步轻移，逃也似的推门而走。

却不知道在她离开房间的一刻，那方才还好端端坐着的少年终于忍耐不住，身体一斜摔倒在地，蜷缩着抽搐不已——

钻心的疼痛遍布整个身躯，他根本无法辨别出这股疼痛究竟来自身体外还是内，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正在被不断打入钢钉的铁板，任由那撕裂的痛感在身体上肆意扩散。

这是补魔的后遗症？不，这和补魔没关系——他此时的魔力无比充盈，并且精神也同样亢奋，偏偏和艾莲娜补魔完后的小头欲望又截然不同。

“该死……”

这股疼痛还在蔓延着，不断向着他的脑内侵袭。罗宾干脆一口咬住手臂，以另一种疼痛刺激自身，以免因为剧痛而昏厥。他感觉自己的头脑都要撕裂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硬生生扒开他的灵魂钻出。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眼前蓦地闪现出数个画面——

宽阔高远的天是一片无暇的碧蓝，如刀尖一般的山峰之上屹立着高大的银色宫殿。巨人站在宫殿之后，它似乎是在饮酒。而金色的酒浆顺着山脊流下，冲刷过洁白无垠的雪，化为奔涌的河流，欢快流淌。人们在河边举杯，大声地歌唱着晦涩的祝辞……

但画面一转，同样的场景，整个色调却完全变了，天被烧红，刀尖般的山峰被人生生砸断，巨人躬身，头颅砸落在奢华的宫殿上，漆黑的火焰自其中喷涌而出，而黄金河道更是干涸，满地白骨……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嘶吼。

“没有人能够阻拦我，没有人！”

疼痛又一次加剧，这一次罗宾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作用在他的精神之上，如一柄大锤一般砸落。他又是一声闷哼，可意外地感觉疼痛反而不如之前。

炽热的灼烧感随之袭来，他屏住了呼吸准备着迎接，但这股灼烧感也没有令他有多难受……

感觉不如，坚韧神经的千锤百炼啊！

“咦？”那个方才嘶吼的声音忽然发出了冷静的低吟，随即又是一阵冲击，但罗宾的精神稳若泰山，纹丝不动。

“哼……”声音最后发出一声不知是遗憾还是不甘的低吼，随后痛感逐渐消失。

结束了。

罗宾的肢体逐渐舒缓，疼痛的余韵令他的肌肉还在持续地颤动着，他甚至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只能等这股劲儿过去，才慢慢支撑着起身。

他万分确定，这个声音、这阵疼痛都来源于那所谓的“恶魔”。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他不可能平白无故获得魔力，这绝对是有代价的。

每一次情绪的暴动，每一次“补魔”，他确实获得了魔力，但是也滋养了那个潜藏在他体内的恶魔。他在获利的同时，却也在让那个恶魔逐渐复苏，直到其力量强大到能够彻底占据他的躯体，夺走这具身体的主动权……

他深深呼吸几次，尝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但这并不是很好用，便干脆拿起笔，随手默写着那道自己才记入脑海中没多久的“贰式魔导立场”的符文。

“通过偏折符文构建两个偏折三角，在此基础上继续堆叠，重复十次进行双重偏折盾型展开，构建成魔导立场的基底……咦？”

他下意识念着，蓦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解读着这个符文结构——可他明明应该看不懂炼金术士的符文才对！

他又尝试着看了几眼，除了几个特别晦涩的字符不明白之外，这个炼金符文已经被他解读了七七八八。而当他轻声念诵时，他又发现自己嘴中吐出的，并非是“维克森王国”语，而是一种晦涩的语言，但他又偏偏在哪儿听过……

“祝辞！”

罗宾脑内灵光一闪，顿时想到那些黄金河流旁的人们的唱词，这些词语发音与他刚刚念诵的发音结构完全相同……

这是那些画面里的语言？

还是说，这是那个恶魔掌握的语言？

他愈发好奇，但此时如果再惹恼那个恶魔出来作祟一次，别说他的精神会不会被冲垮，光是身体的疼痛就能让他直接昏过去。

“这也是一场和恶魔的交易吗？”

罗宾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却愈发无奈。

这是一场他无法自控的交易，就像是网赌一样，深陷入其中就不可能自拔。

“除非去找那个耶茨婶婶……但那要深入山林，现在也没有时间……”

他喃喃着，眼下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至少要等彻底掌控白石城之后……

可是这个体内的恶魔，又会给他多少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