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把教室烤成蜂蜜罐头，萧萧踹开后门时，铁质课桌正泛着冷光。班主任老张的粉笔头精准砸在他肩头：“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跟新同桌好好学学守时！”
少女垂着头，马尾辫在颈后绷成倔强的弧线。她的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深痕，萧萧瞥见作业本封面上工整的「宋妍」——后来他会无数次梦见这三个字被修正带反复涂抹的印记。
“三八线，越界的东西归对方。”妍妍突然开口，钢尺「啪」地拍在课桌中央。萧萧嗤笑着把可乐罐推到分界线上，气泡水珠滚过尺子，沾湿她正在抄写的英语范文。
这场战争持续了十七天。妍妍的圆规会扎穿他越过界的漫画书，萧萧的篮球总「不小心」撞翻她的保温杯。直到某个暴雨天，值日生的妍妍迟迟未归，萧萧折返时听见地下车库传来黏腻的笑声。
三个男生把妍妍逼到配电箱夹角，她的校服领口溅满泥浆。“重点班的书呆子也敢告状？”为首的寸头捏着被撕碎的数学卷，那是今早妍妍举报他们作弊的证据。萧萧抄起生锈的自行车链锁，金属碰撞声在雨幕里炸开惊雷。
“滚。”他甩着锁链逼近，水珠顺着眉骨滴进领口。寸头们骂骂咧咧散去后，妍妍突然狠狠推开他，湿透的刘海下眼睛烧得通红：“谁要你多管闲事！”
萧萧愣在原地，看着少女一瘸一拐跑进雨里。她遗落的小皮鞋跟卡在排水沟，像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
次日课桌的三八线消失了。妍妍把创可贴拍在他打架擦伤的手背，力道大得像在盖章。“别误会，只是不想欠人情。”她低头继续刷题，耳朵却红得要滴血。萧萧转着贴上卡通兔的创可贴，发现她偷偷把两人堆在中间的辅导书垒成了矮墙。
十月校运会，萧萧三千米决赛时，看台上的妍妍攥着加油横幅不敢展开。等他踉跄冲过终点线，观众席早已空空荡荡。更衣室柜子里静静躺着冰镇盐汽水，瓶身贴着的便利签画了只龇牙咧嘴的兔子——和他手背创可贴上的如出一辙。
放学后的走廊转角开始频繁“巧合”。每当妍妍抱着作业本路过，萧萧总会恰好从男厕晃出来，卫衣兜帽里藏着她最爱的海盐奶糖。他们默契地隔着半米距离走过玉兰大道，影子在暮色里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像两尾试探着触碰又急速分开的鱼。
冬至那天，妍妍往他抽屉塞饭团时被当场抓包。萧萧倚着后门挑眉：“宋同学，这算越界补给？”少女把围巾拉到鼻尖，发顶蒸腾着红豆馅的热气：“食、食物不算战略物资！”她没看见少年把饭团揣进怀里，隔着羽绒服都能捂化心口积雪。
秘密基地是实验楼顶层的废弃天文台。妍妍在这里教萧萧解磁偏角应用题，萧萧则用望远镜带她看猎户座星云。某个蝉鸣喧嚣的午后，她叠的纸飞机突然栽进他怀里，机翼上密密麻麻写满洛伦兹力公式。萧萧对着阳光细看，发现每个“q”都被描成爱心形状。
“喂，这题选C对不对？”他指着某处故意问。妍妍涨红脸抢纸飞机时，整摞草稿纸被穿堂风卷出窗外。五百只载着公式与涂鸦的纸鹤扑向围墙，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光束恰在此刻刺破暮色。
“那边是谁！”
萧萧抓住妍妍手腕狂奔，她的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尖。消防梯在脚下发出呻吟，身后纷扬的纸鹤正在探照灯里化作星尘。直到躲进器材室黑暗的角落，他才发现两人的手还死死扣在一起，掌纹间蜿蜒着十七岁夏夜咸涩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