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学诗,教诗,如果不会生疑发问,只是一味照单全收,那最终达到的境界想必也不会太高。读诗生疑、献疑、集疑,继而尝试解疑,这些年我乐此不疲。韩愈《师说》有云“传道受业解惑”,我不揣鄙陋,借来一用,将拙著命名为“中小学诗词解惑”。

几年前,教育部开始推行统编本中小学语文教材,增加了大量的诗词篇目。公允地说,此举对于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善莫大焉。但与此同时,人们对教材中诗词的疑惑也随之剧增。大家反映,教材中有很多地方应当注释却没有注释,许多常见的疑惑被选择性地忽视了。譬如,“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教”本应注音,却没有注音;王冕的《墨梅》在前后只差一年的新教材中出现了两个版本,分别放在三年级和四年级,结果有一届学生学习了两回,而且版本不同。又如,刘长卿的“长”该怎么读?“古对今、圆对方”正确吗?此类问题不胜枚举,经常让教师、学生和家长产生疑惑而又得不到恰当的解释。近几年,我先后给数以千计的一线语文教师做过诗词培训,经常会收到关于教材诗词的各种问题,累计近200个。如何解答这些问题,常常让我搜肠刮肚。解答完毕之后,又会有苦尽甘来的感觉。然而,好不容易解答一个,对方又会提出另一个连锁问题,让我反复陷入漫长的思维困境之中。

可以说,这本书是从基层实践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

倘使没有广大师生、家长提出疑惑,没有诗友互相切磋,我不会想到去写这样一本书。这不是一部论文集,而是一部“解惑集”。尽管有些问题的解答尚不圆满,但也反映了目前我所能思考的程度。我抽取了50个具有典型意义的话题,涉及小学、初中、高中的诗词,分成了解题、解字、解句、解章、解音等10辑。全书涉及的课本诗词有100多首,由此拓展的课外诗词有300多首,总数约500首。我相信,适当拓展有益于扩大读者的阅读视界。在行文过程中,适当配以20多幅古画和自绘的示意图,图文互参,有益于提升阅读效果。

解惑,犹如探案。在“探案”过程中,我主张重回现场,回到诗词写作的当时,触摸作者生命的脉搏,寻找蛛丝马迹;通过还原现场,最终破解疑难。在探寻王冕《墨梅》的版本问题时,我主张不要纠结于各种诗文集中的文字差异,而应该直接去看、去分析《墨梅图》及其题画诗的原迹,这样才能正本清源。为了证实袁枚《所见》可能是用方言押韵,我曾向多位土生土长的杭州人询问“立”字的发音,这种方法类似于田野调查,结果令人茅塞顿开。在分辨刘禹锡《望洞庭》第三句究竟应是“遥望洞庭山水翠”还是“遥望洞庭山水色”时,我主张重回“那一夜”,实验月夜望远的视觉效应。唯有设身处地,方能感同身受,神交古人。实践证明,重回现场、全息还原是诗词解惑的有效方法。解惑的过程时忧时喜,心情或阴或晴,是一种奇妙的精神之旅。这种探索没有完成时,只有进行时。

最后,以一首自作的小诗作为本书付梓的纪念:

《中小学诗词解惑》付梓有赋

诗海寻真苦自谙,青灯长与古人谈。

会心一解千年结,回望云程兴味酣。

2021年4月于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