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链绞碎最后一只蛊蚕时,子舆腕间的苗疆图腾突然渗出血珠。
那些繁复的纹路在月光下重组,竟显露出被焚烧的苗寨图腾——正是六年前被兰帝屠尽的南疆“黎蛊族”徽记。
“你以为只有陈帆是噬亲血咒的祭品?”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盘踞着与陈帆同源的蚕皇纹,只是那金丝中缠着缕缕黑气,
“当年陈斯为炼双生蛊皇,把我和二十八个黎蛊童男童女埋进蚕冢。范家老太婆刨我出来时,我的血已经喂饱了三百只蛊蚕……”
墨翟的刻道符文骤然刺痛。他终于明白为何子舆的银链总缠着苗银铃铛——那是黎蛊族夭折孩童的陪葬品,每只铃芯都封着一缕亡魂。
“知道范家为什么收养我?”子舆的蛊蚕聚成黎蛊寨的轮廓,火光中浮现出范淑珍年轻时的脸,“你们至善道长亲手剖出我体内蚕皇时,可是哭着立了往生咒——”
他突然掀开蒙面巾,下颌至脖颈布满蛛网般的缝合疤:“这具身子,是用黎蛊族残躯和范家死胎拼的。陈斯造的孽,范家添的罪,我总得……慢慢还。”
墨翟的刻道符文突然暴起青筋,那些蝌蚪状文字在他小臂上拧成麻花。
六年前至善道长临终前的场景不受控地涌现——老人枯槁的手死死攥着他,道袍下露出的皮肤上,正爬着与子舆脖颈如出一辙的缝合线!
“你当我看不出这是往生咒的针脚?”他猛然扣住子舆的腕骨,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苗银镯,“师傅每超度一具黎蛊童尸,就在自己身上缝一针……”
子舆腕间银铃突然炸开,铃芯里滚出半片龟甲,上面刻着至善道长的笔迹:“庚辰年腊月,收范家弃婴,赐名墨翟。”
“你以为自己真是孤儿?“子舆的蛊蚕啃噬着龟甲残片,“范家当年扔进蚕冢的,可不止我一个死胎——”
墨翟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冲破禁制:五岁那年,至善道长用桃木钉将他封在冰棺,刻道符文正是那时烙进皮肉。老人浑浊的泪滴在他眉心:“为师替你换了命格,从此你只是墨翟。”
此刻他终于读懂师傅的眼泪——冰棺里躺着的另一个男婴,胸口刺着范家族徽,正是子舆。
“你我都不过是蚕皇的容器。”子舆的银链绞住墨翟刻道暴起的血管,“只不过你是范家嫡子,我是黎蛊残躯……”
墨翟突然呕出一口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蚕形。那是至善道长在他识海里种下的禁制,此刻却被真相灼穿。他踉跄着劈开《陈氏蚕经》,扉页夹层里赫然贴着张泛黄照片——年轻时的至善道长抱着两个男婴,背后是熊熊燃烧的范家祠堂。
陈帆的指甲深深掐入祠堂窗棂,木屑刺进掌心也浑然不觉。晗瑶的银铃悄无声息缠住他手腕,铃芯渗出苗疆秘药压制陈帆体内蚕皇躁动——他们追踪墨翟身上残留的斩魂刀气息至此,却撞破了更血腥的真相。
“墨翟竟是范家嫡子……”晗瑶用唇语示意,指尖在陈帆掌心画出血契符,“你爹陈斯和至善老道,早把两代人做成蚕皇容器。”
陈帆的蚕皇纹骤然发烫。他想起仉妇临终前死死攥着的翡翠耳坠——与照片里至善道长手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母亲早知这场横跨二十年的阴谋:至善以超度之名,将范陈两家新生儿炼成双生蛊皇载体,陈斯以范家收养的义子与数十名黎蛊族童男童女为饲,甘愿献祭全族,只为让蚕皇寄生在“容器”体内永续陈氏血脉。
祠堂内的墨翟突然暴起,刻道符文绞碎照片:“师傅替我换命格时,早算准我会为范家屠尽陈氏余孽吧?”他掐住子舆的咽喉,血泪溅在《陈氏蚕经》上,“就像他当年诱导陈斯用我娘饲蛊!”
窗外的晗瑶突然闷哼一声。她腕间银铃裂开细纹,铃舌竟与子舆颈间缝合线共鸣震颤——那是黎蛊族“骨铃咒”发作的征兆。陈帆猛然醒悟:晗瑶坚持跟来并非为护他,而是她早知自己也是蚕皇实验的残次品!原来姑姑才是与那范子舆有渊源的人!
“你娘仉妇本该是初代容器。”晗瑶突然咬破舌尖,用血在窗纸画出血蚕图腾,“至善骗陈斯用她养蛊,发现苗疆血脉会反噬后才改选范家子嗣……”
祠堂突然死寂。
墨翟的蚕针穿透窗棂直取陈帆咽喉,却在看清血蚕图腾时僵住——那图案与他襁褓上的胎记分毫不差。
“师弟。”墨翟忽然惨笑,“至善老狗连这都算计到了?“
斩魂刀在陈帆手中嗡鸣震颤,刀柄缠着的蚕丝突然暴起,绞住墨翟的刻道符文。那些蝌蚪状文字顺着刀身爬向陈帆的蚕皇纹,竟在皮肤上烙出苗疆禁咒——正是至善道长刻在冰棺内的往生咒!
“这刀认主了。”晗瑶的银铃碎成齑粉,铃舌化作金蚕钻入刀镡,“这是黎蛊族处决叛徒的刑具,刀脊上淬的是三百童男童女的心头蛊……”
墨翟的瞳孔突然扩散。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至善道长就是用这把刀,在他脊背上刻下第一道符文。老人枯槁的手握着刀柄,刀刃在骨缝间缓慢游走:“疼吗?这是你生父陈斯造的孽啊。”
此刻刀锋抵在他喉间,陈帆的蚕皇纹与刀身咒文共鸣,竟浮现出更残酷的真相——冰棺中的双生婴儿,一个被刻道符文覆盖,另一个被斩魂刀贯穿心口。活下来的墨翟每用一次刻道术,刀刃便在他看不见的维度割开死婴的魂魄!
“师弟可知……”墨翟突然攥住刀刃,任鲜血染红刀身苗疆图腾,“这刀杀的第一个人,是刚出生的你。”
刀身突然浮现龟甲密文,陈帆的蚕皇纹疯狂抽搐。他终于看懂襁褓血渍的含义——当年至善用斩魂刀剜出他的蚕皇本源,转嫁到墨翟体内,而本该成为祭品的自己,却被仉妇拼死调包!
墨翟的指尖抚过刀身密文,刻道符文在皮下翻涌如活蛇:“当年至善老狗将你我并置冰棺,他诵经超度的模样多慈悲啊......”血珠顺着刀刃滴落,竟在青石板上凝成往生咒的纹路,“可他手里这把刀,正同时剜出你的蚕皇骨,刻进我的魂魄里。”
“所以我还得称你一句师兄?”陈帆的蚕皇纹裂开细缝,金丝如泪淌落。他突然记起仉妇临终前塞进他口中的翡翠碎片——那上面刻着至善道长的生辰咒,原是用来压制蚕皇反噬的禁制。
晗瑶的银铃残片突然悬浮成阵,苗疆血契在三人脚下蔓延:“至善骗我娘用裂空术调换冰棺婴儿时,可没说你们是双生子!”她扯开衣领,锁骨下赫然烙着与墨翟相同的刻道符文,“黎蛊族三百条人命,就为造出这对人形蛊皿?”
子舆的嗤笑从梁上传来。他倒挂在蛛网般的蚕丝中,指尖捻着片冰棺碎片:“仉妇哪是什么调包,她本就是至善安插在陈斯身边的药人!”
碎片映出当年场景:仉妇跪在冰棺前,将真正的范家嫡子塞进棺中,这才换出陈帆。
墨翟忽然暴起,斩魂刀贯穿子舆右肩将他钉在祠堂柱上:“那你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