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乐捏着半张焦黑婚契的手指突然灼痛。嫁衣残片上的生辰八字渗出鲜血，在他掌心烙出铜钱状疤痕。殡仪馆废墟间升起浓雾，雾中传来铁链拖曳声。
“戊辰年九月初九生人陈小乐...“雾中走出个戴高帽的阴差，腰间人皮账簿无风自动，“欠阴司十万八千因果债。“
陆昭溟的桃木剑刚要刺出，阴差甩出勾魂索缠住他脖颈：“陆氏承运人，尔等祖孙三代共欠亡魂债九万九千九百...“
陈小乐趁机抛出雷击木刻刀。刀刃刺入账簿的刹那，整本皮册突然尖叫，翻开的页面上浮现出爷爷被剥皮的画面。阴差的铁尺当头劈下，却在触及傩面战铠时碎成铜钱。
“快走！“陆昭溟扯断勾魂索，掌心雷劈开浓雾。陈小乐看见雾后是条青石板街，每家店铺都挂着昭武通宝招牌，活人肢体被当作商品陈列。
阴差化作九道黑影包抄。陈小乐胸前的傩面铜钱符突然发热，在雾墙上烧出个“當“字。他拽着陆昭溟撞进当铺柜台，却发现掌柜是具套着寿衣的骷髅，指骨正拨弄着人骨算盘。
“活当死当？“骷髅下颌开合，眼窝里塞着铜钱，“阳寿、魂魄、五感...“
陆昭溟突然将陈小乐推上前：“称称他的魂。“
骷髅掌柜从柜台下抽出把腿骨秤。当陈小乐的手腕被按上秤盘时，秤砣竟是颗青黑婴儿头颅。秤杆浮现血字：“七钱魂魄抵债八千，余欠十万零七十二。“
柜台后的帘布突然掀开，走出个穿旗袍的纸扎人。她手中的铜烟枪敲了敲骨秤，烟雾中浮现八十年前的场景：陆昭溟将铜钱锁塞进孕妇尸体时，陈九斤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签卖魂契。
“原来我才是抵押品...“陈小乐的重瞳突然渗血。傩面战铠感应到危机，钟馗刺青化作獠牙咬向纸扎人，却撕下张带生辰八字的黄表纸。
阴差的铁链撞破门板。陆昭溟趁机掀翻骨秤，拽着陈小乐逃进后巷。青石板缝隙渗出尸油，每滴油珠里都映着个哭嚎的亡魂。
“进往生栈！“陆昭溟踢开间棺材铺大门。陈小乐看见满屋槐木棺都贴着铜钱封条，最中央的棺盖上刻着“陈九斤“三个血字。
棺内突然伸出腐烂的手。陈小乐被拽入棺中的瞬间，傩面战铠爆发紫电，照出棺底暗藏的青铜镜台。当他触碰镜面时，前世画面如潮水涌来：
民国十七年的雨夜，年轻陆昭溟跪在孽镜台前，镜中映出的竟是陈九斤的脸！而真正的陆昭溟被铁链锁在镜中，正用血在镜面书写《渡亡经》。
“乾坤易位...“陈小乐头痛欲裂。棺材突然被阴差掀开，人皮账簿缠住他的脚踝：“还有九万九千...“
陆昭溟突然咬破指尖，在陈小乐后背画出倒转八卦：“震为雷，巽为风——起！“傩面战铠应声离体，化作钟馗法相吞下人皮账簿。
整条鬼街开始崩塌。陈小乐抓着青铜镜台残片坠落，看见地底是座由铜钱堆砌的巨坟。坟前跪着九具无头尸，手中都捧着刻有他生辰的灵位。
“这才是真正的因果冢。“陆昭溟的声音从坟顶传来。他道袍尽碎，露出刻满《渡亡经》的躯体，每处穴位都钉着镇魂铜钱。
陈小乐的重瞳突然穿透铜钱坟。他看见坟内埋着三百六十口陶瓮，每瓮都装着个青黑婴儿，脐带串联成巨大的铜钱锁链。当他想用雷法破坟时，掌心铜钱疤突然收紧，将雷电导入坟中。
“你每用一次雷法，都是在喂养因果债。“陆昭溟指尖挑着根发黑的脐带，“当年陈九斤用你的胎发做阵眼，十万亡魂都在等你魂飞魄散。“
青铜镜台残片突然发烫。陈小乐将其按在铜钱坟上，镜面映出骇人真相：所有青黑婴儿的面容，都是他不同年龄段的模样！
“血胎咒成了...“陆昭溟突然狂笑。坟中三百六十口陶瓮同时炸裂，婴儿哭声汇聚成雷暴。陈小乐的傩面战铠自动归位，却在接触怨气的瞬间变成青黑色。
阴差的铁链如毒蛇缠住铜钱坟。陈小乐在混乱中抓住本残破的《渡亡经》，书页间夹着张地契——正是殡仪馆的产权状，签署日期是1988年九月初九。
“快烧了地契！“陆昭溟的提醒晚了一步。陈小乐的血浸透纸张，地契突然化作火凤扑向铜钱坟。烈焰中升起座青铜城隍像，神像掌心托着的正是那枚昭武通宝。
当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时，陈小乐发现自己站在殡仪馆原址。掌心铜钱疤变成钥匙孔状，而陆昭溟已不知所踪。夜空飘落张焦黄的卖魂契，欠债人签名处写着陈九斤与陆昭溟，担保人则是他刚满月的红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