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李峰大喝一声。
在周围变得安静时，他扫过众人，喉咙间迸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
“上将可以不要巴达维亚，但上将一定会为家人报仇。”
“上将可以没有家人，但上将一定会让马打蓝的海岸永无宁日。”
他稍微停顿，重新转向阿贡，怒火渐消的双眼中透露出几分嘲讽般的讥笑。
“哦，准确的说，是您的本领，陛下，日惹地区。”
“上将不需要攻破你的国，只要削弱你的力量，当你的力量足以震慑四方，你养的狼狗们就会把你撕成碎片。”
“我带着诚意而来，你竟然如此无礼、蛮横。”
“我贱命一条，来吧，尽管用你的国做代价，拿去吧！”
李峰闭上双眼，张开双臂，犹如等待受死的圣徒。
马打蓝宫廷内的大臣、将军们再也笑不出声。
待嫁壮士两眼瞪得鼓鼓，有惊讶，有不解，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或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方才行凶未遂的将军脸色煞白，作为将领，他很清楚袭扰战术对马打蓝能造成危害，很清楚刘季一伙远非望加锡之流能比拟，更清楚刘季能对阿贡的雄图霸业能形成的掣肘……他开始后悔。
后悔为了博取君王关注而做出的冲动行为，后悔收了荷兰人的金币。
直到阿贡冷酷的眼神瞥来，他知道一切都晚了，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
王座之上，阿贡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但也只是昙花一现般，阿贡再度恢复平静，化身威严的雕像。
宫殿内静的可怕。
肃穆又尴尬的氛围充斥在每个角落，让人无法不敢尽情呼吸，生怕声音惊扰了这一切，让自己成为焦点。
焦点，很棒，但现在不行。
宫廷内的众多明智之士意识到需要打破僵局，但该如何开口？
以强硬姿态反击李峰，只怕这就是刘季的阴谋，为了夺取马打蓝而找的借口。不然，难以解释，刘季的使者才离开没一天，就又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过来。交涉？不，肯定是故意送这个狂妄的小子送死，好找宣战理由。或许，刘季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巴达维亚，而是马打蓝，是他们这些小领主的土地。
但如果试图缓和李峰的强硬姿态的话，不就落了下风，犹如王国威仪吗？真的这么干了，今后肯定在朝堂之上，没有立锥之地了。
该如何是好呢？
哦，对了，转移话题，那小子刚才说什么来着，诚意。
对——
“诚意。”王妹拉都·宛丹·沙里抢先开口，声音好像山间潺潺溪水，柔和清爽。
李峰被其声音吸引，疑惑的睁开眼睛，左看右看，直到对方再次开口，才敢确定声音正是壮士所出。
“也许你该说说你的诚意，使者……先生，应该就是这么称呼的，之前那个叫文的使者，是这样说的。”
“没错，我们习惯称呼男性为先生。”
李峰沉着回应的同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着阿贡的宫廷里愣头青不多，也庆幸阿贡是个沉稳的人，更高兴这位拥有好声音的壮士打破了僵局。
他的回应，让宫廷内紧张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
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齐齐看向李峰，等待着他的答复。
李峰清了清嗓子，淡淡的说：“我的诚意有两点。”
说话间，他竖起一根手指，视线也集中在正主阿贡身上。
“第一，前往伊斯兰两圣地——麦加和麦地那——的机会。我听说苏菲派的各位不需要朝圣，但陛下您成为被圣地认可的世俗君主吗，各位的哲学不用和圣地最新的思想碰撞吗？”
议论声顿时淹没宫廷。
苏菲派，主张通过内在修行实现与真主的合一，但朝圣也被视为一种辅助性的精神实践。而麦加朝觐，更是所有有条件的穆斯林一生须完成一次的使命。
对于阿贡来说，如果能获得圣地认可，马打蓝王室的正统性将无以复加，再也不会有敌人——泗水和万丹——天天以此讽刺并质疑他。而他统一爪哇的夙愿，也将获得圣地加持的大义，获得于等同先知穆圣的认可，今后将再也不会有任何道义上的阻碍。
从前，海上有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甚至就连该死的万丹和亚齐，都会阻碍马打蓝前往圣地的船只。航线上的缅甸人、孟加拉人、古拉吉特人、科罗曼德尔人等等商人也罢、海盗也罢、官方海军也罢，都会进行阻碍。
所以朝圣一事，一直以来都无期限的停留在计划中，“有条件”一词成了麻痹自己的借口，成了不能去朝圣的借口。
但现在如果能借助刘季的大船去圣地，唯一能阻挡他们的只有真主的旨意——海上风暴。
所有人都为之激动。
至于第二个诚意……
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什么比朝圣更重要的事，没有。
不会关心第二点是什么。
阿贡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意动，尽管他努力着眼，但那份激动就像是黑暗中的明灯般耀眼。他轻拍手掌，宫廷中瞬间安静。
“带那人出来。”
巴宁巴汉的意志刚下达，便有两个卫士带着一个人出来。
鼻青脸肿的荷兰人。
李峰惊讶，但不意外。
原来这就是阿贡的计谋，李峰心中思量。故意等他开出条件，才放出荷兰人，好让双方双方恶行竞争，好让他获得渔翁之利。
“伟大的马打蓝国王，全爪哇穆斯林的沙伊丁·巴诺多科洛（教长），世俗臣民的至高苏丹，巴宁巴汉·阿贡·斯诺巴蒂·英·阿罗科·卡甫杜尔拉赫曼。”荷兰使者的爪哇语极其别扭，但态度异常恭敬，行礼时，腰弯成了90度。
“巴达维亚殖民政府特使，孟菲斯·德佩，再次向您和您的睿智臣民，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就在众人开始因为其聒噪的口音皱起眉头时，荷兰人终于开始抬价。
“陛下，坤甸海盗答应您的，联省共和国都能答应，并且愿意在未来的任何时间协助陛下出兵泗水、马都拉、巴里、任何陛下需要征服的土地。”
说完，他极其挑衅的瞪了李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