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风裹挟着塞外的砂砾，刮得人脸生疼。
任华鹏伏在残破的烽燧台后，指节因紧握横刀而发白。
三十丈外，一队巡夜的血尸正拖着残缺的肢体游荡，腐烂的唐军铠甲在月光下泛着青黑。
樊梨花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温热却带着铁锈味。
她的后背抵着他的肩膀，封魔刺青的伤口仍在渗血，将素白中衣染成暗红。
“左三，右五，领队者持槊。“
她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任华鹏耳际，“是贞观十六年陇右道的制式铠甲。“
任华鹏眯起眼。战术手电早已没电，他只能借着月光辨认——那些血尸虽然肢体扭曲，但腰间蹀躞带的铜扣确实錾着熟悉的“贞“字。
“它们生前是唐军？“
“是上月失踪的斥候队。“清虚子从袖中抖出罗盘，磁针正疯狂指向血尸腰间悬挂的青铜符牌，“果然被炼成了尸傀。“
任华鹏喉结滚动。电击器在昨夜雷法后已彻底损毁，此刻他只剩腰间那把从血尸身上摸来的横刀。刀柄缠着浸血的麻绳，分明是主人临死前拼命挣扎的痕迹。
樊梨花突然按住他手腕：“看领队尸傀的左手。“
月光偏移的刹那，任华鹏看清那具尸傀左手紧攥着一枚铜符——龟钮方寸，正是唐代传信的“过所“凭证！
“它们在送信？“任华鹏头皮发麻，“给谁？“
清虚子突然闷哼一声，罗盘“咔“地裂开一道缝：“阴气聚向东北……是凉州方向！“
话音未落，领队尸傀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鸦啼般的嘶叫。所有血尸齐刷刷转向东方，腐烂的指节竟摆出标准的唐军夜行手势——拇指向内，四指屈伸如雁翅。
“它们在执行生前最后的军令。“樊梨花指甲掐进掌心，“有人用邪术操控尸体传递军情！“
任华鹏突然想起《唐书》里那段记载——贞观十六年，凉州都督急奏“妖星现于参宿“，三个月后突厥果然奇袭陇右……
历史的齿轮在此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跟上。“樊梨花如鹞子般掠出，刀光割开第一具尸傀的咽喉。黑血喷溅时，她已夺下那枚过所铜符。任华鹏紧随其后，横刀贯入另一具尸傀的膝盖——这些怪物关节僵硬，果然应声跪倒。
铜符入手冰凉。任华鹏就着月光辨认刻痕，突然如坠冰窟——符上朱笔批注的签发者，赫然是“凉州长史李纬“！
“不可能……“清虚子面色骤变，“李长史三日前刚被朝廷召回长安！“
樊梨花突然劈手夺过铜符，指尖抹过朱砂印迹。
那红色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渐渐凝成一条九头小蛇的图案！
“是血咒。“她声音发颤，“有人假冒朝廷命官调兵！“
远处传来号角声，低沉如巨兽呜咽。
任华鹏极目望去，凉州城方向的夜空竟泛着诡异的赤红，仿佛天幕被撕开一道伤口。
清虚子的罗盘彻底崩碎，铜制的天池底板显出一道卦象——
“火泽睽。“道人面如死灰，“大凶之兆……有人要借突厥人之手血祭凉州！“
樊梨花突然将铜符按在封魔刺青上。
黑血涌出的刹那，她闷哼一声，却硬生生从伤口抽出一缕发光的血丝：“跟我走——这血咒能带我们找到施术者！“
血丝如活蛇般游向东方。任华鹏望向渐白的天际，突然想起《贞观政要》里魏征的警告：“妖星现，必有内鬼通外敌……“
历史的迷雾中，真正的阴谋才刚刚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