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尽人事，听天命

郭红明来到患者的担架旁，轻轻搭了一下脉，没有感觉到脉搏的波动；再用力按，还是没有，直到按到骨边，才轻微的感觉到一点脉动。细微如丝，难以寻找；如刀刮竹，流动艰涩至极；似有似无，时聚时散，早已没有了胃、神、根，说雀啄屋漏也不为过。患者脸色㿠白，完全没有气血之色；双眼无神而直视，眼眶深陷，鼻翼煽动，张开结舌，进气少出气多；整个身躯已经佝偻，神已失、大肉已脱，阴阳离绝只在旦夕。

郭红明摇摇头，虽然他自认医术不错，但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起死回生。患者这情况，神仙来也是无力回天了吧。

“各位散了吧，我跟家属说几句话，就要把患者移入医疗室了。”郭红明道。

周围的人看没有热闹可瞧了，也就渐渐散开。

郭红明也指挥着余下众人，抬着担架进入后院，把患者安置在治疗床上。

“沈瑶小姐，你虽然代表不了家属，但是也可以留下来做个见证。”郭红明道。

转身又对着苏文慧道：“苏大姐，患者的情况，其实你也清楚了，做了三次开胸手术，加上这几年的化疗，患者的身体早就已经损坏殆尽，油尽灯枯了，我们救治也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的了，对吧？因此，我们也不做任何疗效保证，如果你们不同意，现在就可以把患者抬走。”

“您只要愿意试一下，我们就感激不尽了，不用担心，放手治疗吧。”苏文慧哽噎道。

“好，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治疗了。”郭红明道。

郭红明说完，就开始检查患者，并准备动手，当然他也没打算叫其他人动手，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也不好牵连别人，当然，其他人也没有那么主动去插手的心思，正乐得清闲。

患者油尽灯枯，其实也没什么好治疗的了，不过想办法吊住口气而已。

阴阳离决在即，首要动作是要固锁阳气，同时又不能憋住阳气，使其阴阳恢复流转不息就能吊住命。辜鸿鸣先取三菱针在患者百合、耳垂、鼻尖、十宣点刺放血，各寄出几滴黑血，以期去瘀生新，然后在患者百会、天突、人中、中极、关元、长强、涌泉等要穴下针，锁住一身阳气；最后在患者双手的手腕上三四寸的位置扎下一根长长的银针，从手背面插入，银针的针尖几乎要透体而出，看起来很吓人。

前面几个操作还是挺常规的，大家多少都见过。这最后这一下，却不是一般的手法，是针灸的透针，就是一针透两穴，不但要求认穴准确，下针手法、角度、力度要求的很高，否则不但不起效，还会伤害患者，针灸不学到透针，就不能算入门。透针也不是任意穴位都可以透的，大有讲究。就拿郭红明这透针的穴位讲，扎的是手臂背面的外关穴，直通手壁内侧的内关穴，叫外关透内关，中医上也叫通生死关。这生死关一通，全身的经脉就能贯通，进而气血就能流转。

通生死关后，郭红明再用银针在患者任督二脉主穴下针，并运劲推动气血流转，形成大循环。

说起来简单，看起来也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就一点都不简单，足足花了郭红明一个多小时，而且小小银针仿佛有千斤重，一套功夫下来，弄得满头大汗。

刚才还气喘吁吁的患者，好像安静了下来，喘气声都小了很多，但是从旁人的角度看，却是挺恐怖。瘦弱的患者身上沾满血迹，而且身上的银针还插得跟刺猬一样。

“好了，患者的情况基本稳定住了，不过也是回光返照而已，回去好好伺候，也许还能够再坚持个把礼拜。饿了就喂一点米汤，也不要再给其他食物了，他现在消化不了了。待会我叫药房开两剂独参汤和生脉饮给你们带回去，只吃两剂就行了，多了患者也是不受药了。”辜鸿鸣道，“钱我也不收你们的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待会领了药就回去吧！”

苏文慧听了郭红明的话，不知该感谢还是该再求一求郭红明。她也知道，医院里的医生说自己男人过不了今天晚上了，多这么一个礼拜，是该喜还是该悲。

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跪下给郭红明道谢。

郭红明又给吓了一跳，这个大姐真是跪上瘾了吗？动不动就下跪，他赶紧把苏文慧扶起来。但是又想，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除了下跪他们又有什么方式可以表达谢意呢？他又释然了。

沈瑶也没再说什么，她的目的已达成，只想快点离开。帮忙领了药，带着几个人就上了车离。至于说林国栋能多活一个礼拜，笑话，你跟阎*王申请了吗？再说，阎*王同意了吗？

郭红明目送他们远去。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这样的一个礼拜，对患者真的好吗，生不能生，死不能死，还不如好好地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