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得那么果断？
林序懵了。
他不知道江星野是不是在开玩笑，讲道理，以她这张嘴，在这种场景下随口开个玩笑也是正常的。
但偏偏，江星野脸上的表情带着那么几分自然而然的坦诚。
这谁还能分得清真假啊？
他咳嗽一声问道：
“为啥？回答得都不带考虑的？”
“这有啥好考虑的？你都这么问了，我不得给你点面子吗？”
江星野放下手里的肉串，一本正经地说道：
“姐姐我今天就给你上一场职场课。”
“你看啊，你在我面前抛出了一个选择，所以选择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末日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前提条件都不重要。”
“重要的就那一个问题：选谁？”
“这时候我无论回答选谁，都会把我在人际关系中真实的部分暴露出来，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
“那我回答选你，就一定不会出问题了。”
“如果你继续追问为什么选你，我拍几个马屁，打几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这样处理，总比被人炸出真实想法来要好得多，对吧？”
“......对。”
林序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但问题是，在那个世界，你是真选了我啊。
自己收到江星野的消息时距离末日到来只剩下最后15秒，那也就是说，她发现末日征兆然后做出反应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要找到自己的位置，调动那么多设备来给自己发出信息，理论上说，自己不可能是“最后被通知到”那个吧？
应该是唯一一个，才算合理。
不过到底为什么呢？
江星野或许暂时还不知道，又或许是不想说。
但显然，从她这里是得不到答案了。
林序也没强求，跟江星野简单吃完一顿宵夜便打道回府。
进入电梯、两人即将分开时，江星野突然问道：
“所以你叫我出来，真就是只为了问我这一个问题？”
“额......”
这话我怎么答？
林序挠了挠头，开口道：
“其实本来还有其他问题的，但现在好像已经没必要问了。”
“咋了，有人问了你这个问题，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来我这找答案？”
好家伙，你这脑补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林序咳嗽一声道：
“差不多就这么回事。”
“女孩子问的吧？”
江星野继续追问。
“......是。”
一瞬间，江星野的眼睛里闪过八卦的光。
“搞半天你是把我当军师了啊，你丫没别的女性朋友了啊？不过说实话，能跟你问出这个问题的，那包是对你情根深种了。”
“你回答什么可就决定了以后你俩的关系走向了，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我那一套是职场上用的，跟你这场景可没关系。”
“那我到底怎么回答？”
林序干脆顺着江星野的话说了下去，反正只要能圆过去，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你怎么回答其实不重要啦......这种情况下，你应该想想她希望你回答什么。”
“如果想继续发展，那你就好好回答。”
“如果不想......那就别给她希望了。”
“明白，那我就直接照抄你的话术得了。”
林序一本正经，江星野却是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傻啊！”
“问出这个问题的女孩子，想听到的答案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会救你’。”
“所以啊，只要你回答了这个答案，后面的什么解释都不重要了。”
“要是你对她没意思，你最好别说要救她。”
“这样......”
林序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转而，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我刚才不也问了你一样的问题吗？
那按这个逻辑，你干嘛又要这么回答？
啧，上个班连人权都没了，也是没被当成正常异性对待了.......
电梯到了6楼，江星野摆着手道别。
“明天早点去公司啊！一会儿我就把你报上去了，明天要开个早会。”
“知道知道......”
林序敷衍回答，一低头才发现杯子还在自己手上。
“哎，你杯子......”
电梯门缓缓关上。
算了，明天带公司去给她得了。
回到自己家，林序往床上一躺，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进入手环世界去冒险。
.......
第二天。
公司会议室里。
激烈的讨论声中，林序这个小喽啰百无聊赖地在电脑上敲着代码。
坐在他身边的不懂代码的项目财务大概还以为他在工作，其实他写的是贪吃蛇。
刚刚加入项目组的其他人都在聊着项目的前景、规划和想法，林序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一心两用地琢磨着手环里的事情。
所以这玩意儿会不会是一个先进的全息游戏机？
能感知现实信息，然后实时生成游戏内容的那种？
这么想的话，技术方面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吧？
毕竟连手机都会监听对话定向推送广告了，大胆一点去想，实时演算的话也不难......
改天把它拆了试试看？
还是算了.......
林序的思绪渐渐飘远，而也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林序，你来聊聊你的看法呗。”
林序抬起头，说话的是新项目组的组长陈岩。
后者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道：
“听说太空旅游这个想法就是你提出来的，老板很认可。”
“怎么样，有没有更具体的想法？”
林序摊手道：
“.......有倒是有，但现在让我讲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啊。”
他说的是实话，毕竟他确实看过星旅一号的文档，脑子里是有个大概的思路的。
不过，要把思路转化成实实在在能讨论的东西，实际上没那么简单。
“没关系，今天只是个项目吹风碰头会，又不是正式的立项讨论，随便说什么都行。”
“比如刚才大家提到的航天器形态设计，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个......”
林序沉吟片刻。
“我只能说，垂直起降的货运式火箭设计直接搬到商业载人航天的航天器上是行不通的。”
“既然要做太空旅游，那我们就要注重用户体验。”
“而火箭式航天器，是最没有用户体验的。”
“相比之下，航天飞机方案反而更合适。”
“航天飞机？”
林序的话说完，会议室里立刻炸锅了。
“怎么可能用航天飞机方案？航天飞机先不提造价，光是技术难度就不是我们能碰瓷的。”
“上千万个零件，复杂的发射系统，超高的维护复杂度......这玩意儿不是已经被历史证明不可行，直接淘汰了吗？”
“对啊！你看老毛子，千辛万苦搞出个暴风雪号，结果就做了一次无人飞行测试就报废了。”
“官方都不高航天飞机了，这玩意儿就是个技术陷阱，现在提这个多少有点异想天开了吧。”
“确实......这个建议我不赞同哈。”
像是一颗石头投入水里一样，林序顿时成为了众人统一反对的对象。
就连一向站在他这边的江星野，看向他的眼神都有点疑惑。
林序完全理解众人的反应。
航天飞机啊，这是什么沉年老古董？
一般来说，都2025年了还在吹航天飞机的，要么是版本更新不及时的公知，要么就只剩下太空歌剧爱好者了。
但林序既然提出来，那就肯定不是张口就来的。
他的依据很简单。
星旅一号就是一架航天飞机。
于是，他咳嗽一声说道：
“事实上，航天飞机的各种劣势和缺陷基本都是历史局限性导致的。”
“咱们不说别的，250万个零件很夸张吗？你放在50年前当然夸张，但现在，金属3D打印都已经相当成熟了，只要不是关键承压件，靠3D打印来制造不是简简单单？”
“另外，成本居高不下也是个伪命题，当年老美航天飞机的成本高确实有技术难度高、零件制造困难的问题，但最主要的还是层层分包导致的坍塌性腐败----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吧？”
“在现在的环境下，我们完全可以做到大部分零件采用竞标方式分包制造......”
“这不可能。”
林序的话还没说完，陈岩开口打断道：
“国内有航空专业级零件制造能力的厂商本来就不多，怎么竞标？”
“谁说不多的？”
林序耸耸肩道：
“如果你非要使用宇航级元器件，那当然不多。”
“但如果你使用的是工业级呢？现在SpaceX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宇航级元器件一套控制系统1.4亿，一块芯片500万，龙飞船直接用英特尔的x86处理器，主控系统全套芯片才不到4000美元，这不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吗？”
话音落下，陈岩无言以对。
他总觉得林序说的这套东西有点问题，可却又好像......
无法反驳？
离谱。
现在的新人都那么强了？
你一个搞飞控的，总架构设计的问题都那么清楚？
陈岩咳嗽一声，询问道：
“你也懂这些东西？”
林序笑了笑。
“略懂一点。”
“......略懂就略懂吧。”
陈岩拍拍手道：
“既然提出来了，那不如就让林序来负责这一块？”
“咱们光靠嘴说还是太抽象了，如果要做航天飞机的话......咱们也得出一套初步的技术方案吧？”
“林序同学，你试试看？”
这句话说完，会议室里众人看向林序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傻子都能看出来陈岩是在给自己挖坑。
不是，我哪儿得罪你了？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林序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子无名火，正打算发作，坐在不远处的江星野突然开口了。
“陈总，这活儿给林序做不合适吧？”
“他专业是做飞控的，整体方案设计的工作再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啊。”
“他的FTE都到1.5了，一天平均工作12小时，还给他加活儿呢？”
“FTE1.5那是在上一个项目干出来的.....咱们这不是新项目嘛。”
“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总是没问题的，再说了，我们也不是说真的要设计方案，就是把想法系统化一下，拿个文字性的东西出来嘛......”
“那总不能白干吧？”
江星野打断了陈岩，一句话直接给他干懵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有点下不来台，看向江星野的眼神都变了。
不过江星野完全不怵他，毕竟虽然陈岩比她高两个级别，但她这个飞控组长的岗位可不归陈岩的项目组直管，那直接是属于集团平台的。
能进你项目是给你脸了，集团大发慈悲给你穿透了，结果你上来就想拿捏我的人？
不答应！
“.......你是真护犊子。”
陈岩无奈摊手。
“那我也给你个承诺，只要东西做出来，奖金我提前给你们锁定上报。”
陈岩说得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林序肯定不敢接这活儿。
废话，你一个刚毕业一年多的新人，你趁啥啊？
搞搞飞控就得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我？
怼你你就受着吧。
他乐呵呵的看着林序，笑里藏刀。
江星野眉头紧皱，正打算再多反驳几句，却听林序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行啊，那我就挑战一下自己，做做试试。”
“保证不辜负陈总的信任。”
两句话掷地有声，会议室里的众人都愣了。
不是，你真要做？
“非常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有魄力！”
陈岩鼓掌道：
“那就交给林序同学了，加油，努力！”
视线汇聚在林序身上，他面不改色地坐下，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了江星野的消息。
江星野003876：
【你昏头了？这种坑也跳？？】
林序004267：
【别紧张，我自有打算】
江星野003876：
【打算你个头，你以为总方案设计那么简单？】
【你当是玩游戏呢，按个e东西就自己建起来了？】
【你要真有这本事，你直接当总师得了，还干个鸡毛的飞控啊？】
江星野显然也是急了，她正面跟陈岩开怼就是为了不让林序踩坑，结果一不留神，林序自己一个猛子扎下去了。
搞什么？
但林序却丝毫不慌。
他慢悠悠地打字道：
【山人自有妙计，你护驾有功，到时候奖金下来了分你一万】
江星野003876：
【不是兄弟，你想怎么干？咋的，你想把NASA黑了偷他们的东西？】
林序004267：
【那倒没有，我只是恰好认识几个在NASA工作的外国友人罢了......】
消息发完，林序也不再搭理江星野。
他轻轻抚摸着手上不起眼的手环。
NASA的信息我是拿不到的。
但天穹科技？
那不是透明的吗？
呵。
末日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暂时也解决不了。
但是，一套设计方案？
手环里面的东西带不出来，但我就算硬背，我也给你背个八九不离十。
想要对吧？
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