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杭城地铁7号线,人流如潮。李牧辰站在车厢里,一只手捏着扶手杆,被身旁一群上班族挤得难以动弹。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味、香水味,还有很多人没睡醒的困意。地铁在轨道上急促前进,留下的只有咻咻的气流声,车窗外的杭城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冰冷。
他勉强挪了挪身子稳住重心,腾出握住扶杆的手艰难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7:45,比上班时间提前了足足45分钟,但依然无法缓解他心中的烦躁。
旁边两个打扮精致的女生低声抱怨:“这公司待不下去了,天天叫加班还没加班费,早上还得赶着过来,还不如直接住公司了。”
李牧辰余光微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心里不禁想起自己公司那狗策划的金句:“年轻人就是要多吃点苦,要把公司当作自己的家。”一想到每次开会、谈话、训斥员工、甚至是日常的开发工作中,他都会用这句话“激励”公司员工,就觉得莫名的恶心。
他不想住公司,他有自己的家,虽然那个家远在千里之外。
李牧辰来自南方一个普通农村,家境一般,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农民,辛苦供他读书。庆幸的是,他从小成绩优异,高考后如愿以偿的被杭城电子科技大学录取并选择了计算机专业。大学期间,他凭借扎实的专业能力,在全国级别的算法比赛中拿过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校ACM集训队的一员,年少轻狂的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互联网大厂。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毕业后,他看不惯校企合作的勾当,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了一家游戏公司,做着游戏游戏开发工作。
他本以为做游戏是一件充满快乐的事,然而真正踏入职场后,他才发现现实远比他想象中的残酷。
地铁缓缓到站,李牧辰快步走出站口,迎着清晨微凉的风,朝公司走去。
出站口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公司所在的倾茂大厦。
倾茂大厦32层高,看上去很是体面。不知道的以为者里上班的都是商界精英,但不过一个牛马集中营罢了。李牧辰望着它,深吸一口气,惯性的从兜里掏出牛马工牌。免得门口两个保安又逼逼叨叨个不停。
他的公司叫“天珑游戏”,是一家主营手游运营的中型公司,外表光鲜,办公楼装修现代化,员工餐厅24小时开放,会议室宽敞明亮,甚至连茶水间都有进口咖啡机,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
然而,真正身处其中的员工都清楚,这里更像是一座“内卷工厂”。
到了自己的工位,李牧辰放下手里的两个包子,戴上牛马工牌,打开电脑。他瞥了一眼狗策划的工位,9:10分了,策划还没到公司,李牧辰也难得开工,拿起桌上的包子吃起来。他看着电脑屏幕,思绪却飘回了远方的家,那里有温暖的亲情和宁静的生活。可如今,为了在这城市立足,他只能在这冰冷的大厦里,继续承受着工作的压力,为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努力着。
空气里弥漫着熬夜未散去的疲惫。角落里,几个同事正低声议论:“听说了吗?昨晚又有人被骂了。”
“开发组新来的那个小吴啊,凌晨一点还被领导拉起来开会,说她态度有问题,能力不行,直接骂到哭。”
“我去……”
李牧辰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公司管理层似乎奉行“精神高压”文化,总喜欢用PUA来“激励”员工。他刚吃完早餐,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早啊,小李。”
他回头一看,是他的直属主管赵琛,同时也是部门的游戏主策,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休闲装,顶着一头烫过期的卷毛,眯着眼,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你手上的工作先放一放,待会儿等人都到齐咱开个会碰一下,你最近的进度怎么样?”
“差不多了,需求明确的功能都搞些完了。”
赵琛点点头,忽然语气一变:“要有主人翁精神啊,公司就像是我们的家,你可得多上点心。”
李牧辰笑了笑,心想:尼玛神个公司我的家,那怎么给家里赚的钱,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敷衍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拿起鼠标点开了编译器,装作专心工作的样子。赵琛也没继续纠缠,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茶水间,估计是去泡他最爱的黑咖啡了。
李牧辰瞥了一眼工位旁的镜子,自己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看上去就像是被压榨了一整个季度的苦工。他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屏幕上的代码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光,像极了这座城市对他的冷漠。
会议室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几个项目成员陆续进来,脸上都带着一丝倦意。赵琛端着咖啡坐在主位,扫视了一圈,慢悠悠地开口:“行,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简单聊聊接下来的优化方向。”
“昨天老板提了个需求,觉得我们游戏的留存率不太行,想在新手引导环节加点刺激的东西,比如更强的奖励反馈,或者直接改进数值,能不能想想办法?”赵琛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商量,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一个“你们必须做到”的命令。
李牧辰皱了皱眉,游戏数值本来就已经被调得极限压榨,再改,恐怕会彻底变成一个纯粹的氪金游戏。可他没说话,身边几个同事也都保持沉默,大家都懂这个规则——质疑策划,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赵琛见没人接话,便笑着点了点李牧辰:“小李,你是主程,这块你看看怎么搞,尽量这周搞定。”
“……好。”李牧辰淡淡地应了一声。
会议结束后,他走回工位,脑袋里却已经开始计算自己的退路。这样耗下去,他还能撑多久?那些曾经的理想,真的还有机会实现吗?还是说,他终究只能像那些老牛马一样,被困在这座钢铁森林里,直到彻底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