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初元年(420年)夏六月丁卯日,刘裕在南郊设置祭坛,登上帝位,举行柴燎祭天仪式,祭告上天。策文说:
皇帝臣刘裕,冒昧地用黑色公牛,明白地祭告天地神灵。晋恭帝认为晋朝历数已尽,天命有了新的归属,恭敬地顺应大运,将帝位授予我刘裕。设立君主统治天下,应天下为公,只有道德完备的人才能成为帝王,众人也乐于推举这样的人。从远古的唐尧、虞舜时代,到后来的汉朝、魏朝,无不是凭借圣明的德行感通祖先,凭借卓越的功勋登上皇位,所以才能大力拯救百姓,留下无穷的训诫。晋朝自从东迁以来,国家纲纪不振,长期缺乏得力的宰辅。隆安年间,国难加剧,元兴年间,灾祸酿成,最终导致皇帝流亡,宗庙祭祀断绝。我刘裕虽然没有齐、晋那样的根基,兵力不足一旅,但对上愤恨时局艰难,对下哀怜百姓疾苦,奋起指挥,便使晋朝的祭祀得以恢复。等到国家危急时能够扶持,颠覆时能够扶正,铲除奸邪之徒,消灭僭伪政权。诚然国家的兴衰有定数,厄运终有尽头。至于大力复兴晋室,拨乱反正拯救百姓,凭借时机到来,我确实承担了重大责任。加上异域之人仰慕道义,辗转翻译前来朝拜,凡是推行历法之处,都臣服于我朝的声威教化。甚至天地人显示征兆,山川呈现祥瑞,人神共同赐福,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显著。因此众多公卿士大夫,亿万百姓,都说皇天在上降下旨意,晋朝在下表示诚意,天命不能长久拖延,帝位不能一时空缺。于是我迫于众人的议论,恭敬地举行这禅让大礼。我以微薄的德行,位居万民之上,虽然敬畏上天威严,这只是小节,内心深处却深感忧虑,惶恐如同要坠落深渊。恭敬地选择良辰吉日,登坛接受禅让,祭告上天,以回应天下人的情意。使国运昌盛,使宋朝永享国祚。敬请神灵享用祭品。
礼仪结束后,刘裕乘坐皇帝车驾前往建康宫,亲临太极前殿。下诏说:“朝代更迭兴起,承接天命统治天下。虽然遭遇不同,变革的事情也有差异,但如果能功济天下,道德振奋百姓,朝代兴废的根本,不同时代都是一样的。我才疏德薄,正逢艰难国运,凭借厄运终结的时机,依靠士人民众的力量,得以拯救天下于水火,匡正世道、拨乱反正,安定国家、安抚百姓,功业不及古人一半,功劳却可与往昔的英烈相比。晋朝因为接连遭遇诸多祸难,历运已经转移,我恭敬地效法前代圣王,遵循美好的典制,于是上天将大命聚集于我一身。只因德行不足继承大统,推辞又未获允许,于是恭敬地顺应天地人,享有这盛大的国祚,在南郊举行柴燎祭天,在祖庙接受禅让。我有幸处于推举贤能的时期,恰逢众人乐于推举的大运,美好的国运刚刚开启,盛大的喜庆才刚开始,想要将美好的恩泽,惠及亿万百姓。现大赦天下。将晋朝元熙二年改为永初元年。赐百姓爵位二级。鳏寡孤独无法维持生计的人,每人赐谷五斛。拖欠的田租和旧债不再收缴。那些触犯乡论清议、贪污淫盗之人,一律赦免,给予重新做人的机会。长期服劳役的人,特地全部赦免遣返。失去官职和爵位、被禁锢剥夺功劳的人,一律依照旧例处理。”
封晋恭帝为零陵王,享有一郡的全部食邑。允许他使用天子旌旗,乘坐五时副车,沿用晋朝历法,祭祀天地,礼乐制度,都采用晋朝旧典。上书不用称表,回复表章不称诏。追尊亡父为孝穆皇帝,亡母为穆皇后,尊王太后为皇太后。下诏说:“没有大禹的功绩,后人会深感叹息,盛德之人必定受祭祀,其道义传承百世。晋朝的封爵,都随朝代更迭而改变,至于那些德行堪比管仲,功勋惠及苍生,人们心怀爱戴的人,其封爵仍应保留,即便朝代不同,情义不应泯灭断绝。封爵降等的事宜,一概依照前代典制。可将始兴公降封为始兴县公,庐陵公降封为柴桑县公,各食邑千户;始安公降封为荔浦县侯,长沙公降封为醴陵县侯,康乐公可直接封为县侯,各食邑五百户:以此来供奉晋朝已故丞相王导、太傅谢安、大将军温峤、大司马陶侃、车骑将军谢玄的祭祀。那些在义熙年间效力,共同历经艰难的人,一律保留原有官秩,不予降低。”封晋临川王司马宝为西丰县侯,食邑千户。
庚午日,刘裕任命司空刘道怜为太尉,封长沙王。追封司徒刘道规为临川王。尚书仆射徐羡之加任镇军将军,右卫将军谢晦为中领军,宋国领军檀道济为护军将军,中领军刘义欣为青州刺史。封南郡公刘义庆为临川王。又下诏说:“铭记功劳、记录辛劳,是国家的重要典制,慎重地对待死者、追念旧臣,是心中所推崇的。自从开创大业,已有十七年,世道艰难,战事连年,从东到西,没有安宁的日子。实在依赖将帅尽心竭力,文武官员全力以赴;安定国内、开拓境外,最终取得成功。威望声名远扬,贼寇叛逆被消灭,于是举行禅让大礼,有幸享有上天与百姓赐予的国祚。思念功劳、选拔辛劳之人,时刻不敢忘怀,凡是那些忠诚勤勉的人,都应共享国家喜庆。有关酬赏和免除赋税徭役的规定,要按时评定施行。对战死之人,要优厚地给予补偿追赠。”乙亥日,封桂阳公刘义真为庐陵王,彭城公刘义隆为宜都王,第四皇子刘义康为彭城王。
丁丑日,下诏说:“古代的帝王,巡视四方,亲自考察民情,访求推举隐没的人才,拯救灾患,因此能使恩泽广泛传播,远方归附,近处安宁。我才疏学浅、见识浅薄,德行不及前代圣哲,趁着接受禅让的时机,位居万民之上,日夜忧虑,想着了解百姓疾苦。才能薄弱而事务艰难,仿佛没有渡河的舟楫,早晚忧思,心系远方。可派遣大使分别前往四方,表彰贤能、推举善人,询问百姓疾苦。如果有断案不公、政令刑罚有偏差、有伤风化、扰乱治理、不能让百姓信服的情况,都要详细上报。万事都要做得恰当。传达朝廷关怀之意,宣泄百姓被阻塞的民情。”戊寅日,下诏说:“百官事务繁多而俸禄微薄,俸禄不足以维持生计。虽然国家储备还不丰厚,但务必使公私都能周济。以前各种供奉缴纳减半的,可全部恢复旧制。六军现有俸禄大致可以维持,不在此列。其余官僚中,有的原本俸禄就少,也要斟酌增加。”己卯日,将晋朝的《泰始历》改为《永初历》。
秋七月丁亥日,赦免释放因抢劫犯罪而被没入官府为奴的家属,那些被流放的家庭都允许回到本土。另外,运送造船材料以及运船,不再让各郡输送,全部委托给都水官另行酌量安排。官府所需物资,都另外派遣主管官员与百姓公平交易,即时支付钱款,不再责令缴纳租税的百姓去操办。又停用征用百姓的车和牛,不得凭借官威征用。又因市场税收繁重困苦,适当减少降低。跟随出征关中、洛阳,战死在战场,尸骨未能返回的,要抚恤赏赐他们的家人。己丑日,陈留王曹虔嗣去世。辛卯日,重新设置五校三将官,增加殿中将军名额二十人,其余的作为员外编制。戊戌日,后将军、雍州刺史赵伦之进号为安北将军;征虏将军、北徐州刺史刘怀慎进号为平北将军;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杨盛进号为车骑大将军。甲辰日,镇西将军李歆进号为征西将军,平西将军乞佛炽盘进号为安西大将军,征东将军高句丽王高琏进号为征东大将军,镇东将军百济王扶余映进号为镇东大将军。设置东宫冗从仆射、旅贲中郎将等官职。戊申日,将祖先神位迁到太庙,刘裕亲自前往供奉。壬子日,下诏说:“过去军国事务繁忙,做事有暂行的制度,对抢劫的刑罚严峻,是一时的措施。如今王道更新,政治和谐、法令简约,可以全部废除,恢复旧有的条款。反叛、淫乱、盗窃三次犯罪罚作冶铁工,原本是指一件事三次犯罪,始终不思悔改。主管官员近来大多合并数件事,合为三次,这严重违背了设立制度的本意,要重新明确说明。”
八月戊午日,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宜都王刘义隆进号为镇西将军。辛酉日,颁布对逃亡叛乱者的赦免令,在限定时间内自首的,免除两年租税和布帛。原本有财产记录、户籍档案仍然留存的,允许恢复原本的户籍登记。各旧郡县中以“北”字命名的,全部去掉;在南方侨立的郡县,允许以“南”为号。又规定,对无故自残的人罚作冶铁工,这实在是因为政令刑罚繁琐苛刻,百姓难以承受,可废除这条规定。撤销青州,将其并入兖州。戊辰日,下诏说:“彭、沛、下邳三郡,是我起事的根基,我对它们情义深厚,出于情义而给予嘉奖,这是古往今来都相同的。彭城是我的故乡,更应加以尊崇,优待免除租税的制度,应与汉高祖故乡丰、沛相同。沛郡、下邳可免除三十年租税和布帛。”辛未日,追谥妃子臧氏为敬皇后。癸酉日,立王太子为皇太子。乙亥日,下诏说:“我承继天命,接受禅让,有幸享有上天之命。承蒙祖先积善的福运,借助士人民众的力量,使七庙祭祀完备,遵循美好的典范。先后恭敬地进行宣明教训,祭祀祖先的制度刚刚建立,我在情感和敬意上都没有违背。再加上太子之位确立,皇家基业更加稳固,国家的喜庆和皇室的礼仪,在短期内相继完成,这哪里只是我一人独自承受这份喜庆。现在在押的罪犯,无论罪行轻重,都可全部赦免。期限为一百天,从今日开始。先前因为军事行动征发的奴仆僮仆,各自归还原主;如果已经死亡,或者因有功劳而被赦免的,也依照期限归还相应的钱财。”
闰月壬午初一,下诏说:“晋代皇帝、皇后以及藩王的各个陵墓守卫,应当设置制度。那些前代尊崇的名贤先哲,有的树立德行、彰显气节,有的平定祸乱、庇护百姓,他们的坟墓尚在近处,都应派人洒扫。主管官员要详细列出上奏。”丁酉日,特进、左光禄大夫孔季恭加任开府仪同三司。辛丑日,下诏说:“主管官员处理文案时虽然多有咨询商议,但如果众多官员参与讨论,应当让意见明确审慎。近来有时总是说共同参详,在文字表述上过于简略。从今以后,有发表意见的人,都应当指明是谁;意见不同的,依旧接着上奏。”又下诏说:“各地派往朝廷的冬季使者,有的派遣,有的不派遣,这种事和劳役应当减省,现在可以全部停止。只有正月初一的大庆,不在此列。郡县派往州以及都督府的冬季使者,也停止派遣。”九月壬子初一,设置东宫殿中将军十人,员外二十人。壬申日,设置都官尚书。冬季十月辛卯日,改变晋代采用的王肃所定的守丧二十六个月的礼仪,依照郑玄所定的二十七个月后除丧。十二月辛巳初一,刘裕亲临延贤堂审理案件。
永初二年春季正月辛酉日,刘裕前往南郊祭祀,大赦天下。丙寅日,禁止在器物上涂饰金银。任命扬州刺史庐陵王刘义真为司徒,任命尚书仆射、镇军将军徐羡之为尚书令、扬州刺史。丙子日,南康揭阳的蛮人反叛,郡县出兵讨伐并打败了他们。己卯日,禁止在丧事上使用铜钉。撤销会稽郡府。二月己丑日,刘裕亲临延贤堂策试各州郡举荐的秀才、孝廉。扬州秀才顾练、豫州秀才殷朗的回答符合旨意,都被任命为著作佐郎。戊申日,规定中二千石官员增加公田一顷。三月乙丑日,首次限定荆州府设置将领不得超过二千人,吏员不得超过一万人;州设置将领不得超过五百人,吏员不得超过五千人。兵士不在这个限制范围内。夏季四月己卯初一,下诏说:“不合礼制的祭祀迷惑百姓、浪费钱财,这是前代典制所禁止的,可一并下令让各地拆除各类私设的庙宇。那些为先贤以及凭借功勋德行立祠的,不在此列。”戊申日,刘裕在华林园审理案件。己亥日,任命左卫将军王仲德为冀州刺史。五月己酉日,设置东宫屯骑、步兵、翊军三校尉官职。甲戌日,刘裕又前往华林园审理案件。六月壬寅日,下诏说:“杖罚虽然有旧的规定,但职务繁杂琐碎,追究责任接连不断。如果都要严格执行,那么身体难以承受;只是形式上执行,又违背了设立刑罚的本意。可以斟酌大致制定适中的标准。”刘裕又在华林园审理案件。甲辰日,规定各官署中敕令的四品以下吏员,以及府署中有权处罚的人员,允许由统管的府寺施行四十杖刑。秋季七月己巳日,发生地震。八月壬辰日,刘裕又在华林园审理案件。九月己丑日,零陵王去世。刘裕三次临朝,率领百官在朝堂举行哀悼仪式,完全依照魏明帝为山阳公服丧的旧例。太尉持符节监护葬礼,用晋朝的礼仪安葬。冬季十月丁酉日,下诏说:“兵制严峻苛重,务必使其适宜。服役的人死亡或叛逃,就拷问其旁系亲属,牵连流放的范围越来越广,看不到尽头。于是使得士大夫阶层,无辜沦陷。应当加以改革,使其宽宏平和,去除严苛的条款。从今以后,犯罪充军应该全家跟随服役的,就交付军营押解统领。那些户籍统属及只责罚本人的,不得再侵扰其亲属,以免牵连。”己亥日,任命凉州胡族首领大沮渠蒙逊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癸卯日,刘裕在延贤堂审理案件。任命员外散骑常侍应袭为宁州刺史。
永初三年春季正月甲辰初一,下诏无论刑罚轻重,全部赦免或减刑。壬子日,任命前冀州刺史王仲德为徐州刺史。癸丑日,任命尚书令、扬州刺史徐羡之为司空、录尚书事,扬州刺史的职位依旧保留。抚军将军、江州刺史王弘进号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太子詹事傅亮为尚书仆射,中领军谢晦为领军将军。乙卯日,任命辅国将军毛德祖为司州刺史。乙丑日,下诏说:“古代建立国家,以教育为先,弘扬风气、训导世人,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启发蒙昧、解除困惑,都必须通过教育。所以从圣明的帝王时代,到近代,无不重视推崇学术技艺,修建学校。过去因为多有变故,战火连天,战事频繁,每日忙碌无暇。于是使得学校荒废,讲学诵读之声不闻,军队日日列阵,祭祀之礼废弛,训导劝诱的风气,几乎要消失。年轻人害怕一无所知,年老的人暗自感叹人才的缺乏。这就是《国风》中长久思念的,《小雅》中怀古的原因。如今国家政令远达,华夏大地清平,仰慕教化的人,日日期盼。应当广泛招纳贵族子弟,培养激励孩童,选拔配备儒官,振兴国学。主管官员要考察详明旧有的典制,按时施行。”二月丁丑日,下诏说:“豫州南面临近长江,北面连接黄河、洛水,百姓荒芜、境域空旷,物资转运艰难遥远,治理的方法,各有其便利之处。淮西各郡,可以设立为豫州;从淮水以东,设立为南豫州。”任命豫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为南豫州刺史,征虏将军刘粹为豫州刺史。又从荆州分出十个郡重新设立湘州,任命左卫将军张邵为湘州刺史。戊寅日,将徐州的梁郡,重新归属豫州。三月,刘裕生病。太尉长沙王刘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入宫侍奉医药。群臣请求向神祇祈祷,刘裕不允许,只让侍中谢方明把自己生病的事祭告祖庙。丁未日,任命司徒庐陵王刘义真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刘裕病愈,己未日,大赦天下。当时秦州、雍州的流民全部南迁进入梁州。庚申日,运送万匹纻绢,荆州、雍州运送粮食,委托各州刺史根据情况分配供给。辛酉日,逃亡的刁弥攻打京城,得以入城,太尉留府司马陆仲元讨伐并斩杀了他。
夏季四月乙亥日,封仇池公杨盛为武都王,平南将军杨抚进号为安南将军。丁亥日,任命车骑司马徐琰为兖州刺史。庚寅日,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孔季恭去世。五月,刘裕病情加重,召来太子告诫他说:“檀道济虽然有才干谋略,但没有野心,不像他兄长檀韶那样有难以驾驭的气势。徐羡之、傅亮应当不会有反叛的图谋。谢晦多次跟随出征,很懂得随机应变,如果有人怀有二心,必定是这个人。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可以把会稽、江州给他安置。”又亲手写下诏书说:“朝廷不需要再另外设置府署,宰相兼任扬州刺史,可以配备一千甲士。如果大臣中担任要职的,应当有卫士来防备不轨之人,可以从宫中现有卫队中调配。有征伐之事都要配备宫中现有的军队,出征回来后再恢复原状。后世如果有年幼的君主,朝廷事务一概委托给宰相,太后不用临朝听政。兵器既然不许带入台殿门,重要大臣可以酌情赐予班剑。”癸亥日,刘裕在西殿驾崩,享年六十岁。秋季七月己酉日,安葬在丹阳建康县蒋山的初宁陵。
刘裕清正简约、清心寡欲,为人严谨而有法度,从不关注珠玉、车马之类的装饰,后宫也没有歌女奏乐。宁州曾经进献琥珀枕,色泽十分艳丽。当时正要北伐,因为琥珀可以治疗刀伤,刘裕非常高兴,下令捣碎分给各位将领。平定关中后,得到姚兴的侄女,极为宠爱,甚至因此荒废政事。谢晦进谏后,他立刻将其送了出去。财物都放在外府,自己内宫没有私藏。宋国台署建立后,有关部门上奏在东西堂设置有曲脚的床,用银涂饰钉子,刘裕没有批准;改用直脚床,钉子用铁制。各位公主出嫁,陪送的财物不超过二十万,没有锦绣金玉。宫廷内外都遵守禁令,无不崇尚节俭。刘裕生性特别平易,常常穿着有齿的木屐,喜欢到神虎门漫步,跟随的侍从不过十多人。当时徐羡之住在西州,刘裕曾经前往徐羡之那里,便步行出西掖门;等仪仗队络绎不绝地追上来时,他已经出了西明门。儿子们早上请安,进入内室后,他就脱去官服,只穿着便裙和便帽,行家人的礼节。孝武帝大明年间,拆除了刘裕生前所住的阴室,在原地建造玉烛殿,孝武帝和群臣一同前去观看。只见床头有土制的屏障,墙上挂着葛布灯笼、麻绳拂尘。侍中袁顗极力称赞刘裕的俭朴品德。孝武帝没有回应,只是说:“一个乡下老头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正因如此,刘裕才能拥有天下,成就大业。
史臣评论说:汉朝统治长达四百年,与周朝的国祚相当,即使四海动荡,百姓仍心系刘氏,天下百姓,没有改奉他人的想法。魏武帝仅仅凭借武力威服众人,所以能够轻易地改朝换代;虽然国运更改,但百姓没有忘记汉朝。等到魏室衰落,民心离散,怨恨在民间积聚。晋朝凭借宰辅的权力,趁着皇族微弱,世代把持重权,以此奠定帝王大业。至于宋高祖刘裕接受天命,道义超越了前代的典范。晋室自南迁之后,政权旁落,朝廷大权和国家命脉,都归台阁辅臣掌握。虽然君主制度尚存,但君主的威严早已丧失。桓温雄才大略,盖世无双,功勋一时无两,改朝换代的大业几近成功,天下人对新君的期望也即将改变。从那以后,晋朝国势更加昏暗,司马道子开启了祸端,司马元显酿成了最后的叛乱,桓玄顺应时运,加上父亲的基业,趁机改朝换代,众人没有异议。高祖刘裕出身比不上齐桓公、晋文公,兵力不足一旅,然而不出十天,就平定凶暴,恢复晋朝祭祀,使国家恢复旧观,对内诛杀奸佞,对外扫平贼寇,功劳震撼天下。到了改朝换代之时,百姓已经背离晋朝,这与东汉延康初年不同;刘裕的功绩在于平定祸乱,又与曹魏咸熙末年的情况不同。所以晋恭帝退位,几乎就像是卸下重担。至于众人乐于推举、百姓歌颂拥护,魏、晋只是得到了禅让的虚名,而高祖刘裕则收获了实际的权力。真是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