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卷七十三·南·齐高帝纪(上)

太祖高皇帝名叫萧道成,字绍伯,小名叫斗将,是汉朝相国萧何的第二十四代孙。萧何的儿子酂定侯萧延,生下侍中萧彪,萧彪生下公府掾萧章,萧章生下萧皓,萧皓生下萧仰,萧仰生下御史大夫萧望之,萧望之生下光禄大夫萧育,萧育生下御史中丞萧绍,萧绍生下光禄勋萧闳,萧闳生下济阴太守萧阐,萧阐生下吴郡太守萧永,萧永生下中山相萧苞,萧苞生下博士萧周,萧周生下蛇丘长萧矫,萧矫生下州从事萧逵,萧逵生下孝廉萧休,萧休生下广陵府丞萧豹,萧豹生下太中大夫萧裔,萧裔生下淮阴令萧整,萧整生下即丘令萧俊,萧俊生下辅国参军萧乐子,萧乐子在刘宋昇明二年九月被追赠为太常,他生下了高皇帝的父亲。

萧何原本居住在沛县,侍中萧彪免官后,居住在东海兰陵县中都乡中都里。西晋元康元年,朝廷从东海郡分出一部分设立兰陵郡。西晋末年朝廷大乱,淮阴令萧整,字公齐,渡过长江,居住在晋陵武进县的东城里。那些寓居在江东地区的北方人,都侨置自己原来的籍贯,并加上“南”字作为区别,于是萧道成一族就成了南兰陵兰陵人。

高皇帝的父亲名叫萧承之,字嗣伯。他年少时就志向远大,才能和力气都超过常人,同宗族的丹阳尹萧摹之、北兖州刺史萧源之都很看重他。萧承之最初担任建威府参军。东晋义熙年间,蜀地叛贼谯纵刚刚被平定,萧承之升任扬武将军,同时担任安固、汶山两个郡的太守,他很擅长安抚百姓。刘宋元嘉初年,调任为威烈将军、济南太守。元嘉七年,右将军到彦之北伐大败,北魏军队乘胜攻破青州各郡国。北魏的别帅安平公乙旃眷进犯济南,萧承之率领几百人迎战,打退了敌人。后来北魏大军集结,萧承之下令收起兵器,打开城门。众人劝谏说:“敌人众多,我方人少,为何如此轻敌呢!”萧承之说:“如今我们孤立无援,困守这座孤城,事情已经万分危急,如果再示弱,必定会被屠杀,只能表现出强大的样子来对待敌人。”北魏军队怀疑有伏兵,于是领兵退去。青州刺史萧思话想要放弃城镇,退保险要之地,萧承之坚决劝谏,萧思话却不听从,后来萧思话失去了据点,溃败逃走。

第二年,征南大将军檀道济在寿张辗转作战后班师回朝,滑台沦陷,兖州刺史竺灵秀获罪。宋文帝因为萧承之有保全济南城的功劳,亲自写信给都督长沙王刘义欣说:“萧承之治理百姓的能力,并不比他的军事才干差,现在打算让他担任兖州刺史,这件事请檀征南仔细斟酌。”萧承之与檀道济平时没有交情,所以这件事就搁置下来了。后来萧承之调任辅国镇北中兵参军、员外郎。

元嘉十年,萧思话担任梁州刺史,萧承之任其横野府司马、汉中太守。氐族首领杨难当侵犯汉川,梁州刺史甄法护弃城逃走,萧思话到了襄阳后却不再前进。萧承之率领轻装部队先行,在黄金山攻打氐族伪魏兴太守薛健,成功攻克。黄金山是张鲁昔日的戍守之地,南接汉川,北靠驿道,地势极其险要坚固。薛健的军队溃散后,萧承之立即占据此地。氐族伪梁、秦二州刺史赵温此前占据州城,听说萧承之来了,便退到小城据守,薛健则退到下桃城屯兵,设立柴营。萧承之率军与他们对峙,相距仅二里。薛健与伪冯翊太守蒲早子全力出战,萧承之将他们打得大败。薛健等人紧闭营门,不敢出战。萧思话随后赶到,贼军才逐渐后退。萧承之进军到峨公山,被左卫将军、沙州刺史吕平的大军围困多日,建武将军萧汪之、平西督护段虬等人赶到后,内外奋力攻击,大破敌军。杨难当又派儿子杨和率领一万多步骑兵,沿着汉水两岸,支援赵温,攻打逼近萧承之。双方对峙了四十多天。敌军都穿着犀牛皮甲,刀箭无法伤到他们。萧承之命令军中把长矛截成几尺长,用大斧捶打矛尾使其锋利,敌军无法抵挡,于是焚烧营寨后退。萧承之追击到南城,各路军队随后跟进,接连作战都取得胜利,梁州得以平定。皇帝下诏说:“萧承之奉命先行,冒着危险深入敌境,多次保全军队并取得胜利,展现出他的忠诚果敢,可以任命为龙骧将军。”萧承之随府转任宁朔司马,太守之职照旧。后来入朝担任太子屯骑校尉。文帝因为他平定氐族的功劳,青州刺史空缺时,打算任用他。但彭城王刘义康执政,萧承之不愿依附,于是转任江夏王司徒中兵参军、龙骧将军、南泰山太守,被封为晋兴县五等男,食邑三百四十户。后升任右军将军。元嘉二十四年去世,享年六十四岁。梁州百姓思念他,在峨公山立庙祭祀。昇明二年,追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太祖萧道成在元嘉四年丁卯年出生。他相貌英俊非凡,额头宽阔如龙额,声音洪亮如钟声,身上遍布类似鳞片的纹理。儒士雷次宗在鸡笼山开设学堂,萧道成十三岁时前往求学,研习《礼》以及《左氏春秋》。元嘉十七年,宋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被罢黜,镇守豫章,萧道成的父亲萧承之领兵防守,萧道成中断学业南行。元嘉十九年,竟陵蛮人造反,文帝派萧道成率领偏军讨伐沔北蛮人。元嘉二十一年,攻打北魏,萧道成进军到丘槛山,将敌人都击退。元嘉二十三年,雍州刺史萧思话镇守襄阳,奏请萧道成跟随自己,戍守沔北,讨伐樊、邓等地山中的蛮人,攻破他们的聚居地。萧道成最初担任左军中兵参军。元嘉二十七年,北魏围困汝南戍主陈宪,朝廷派宁朔将军臧质、安蛮司马刘康祖前往救援。文帝派萧道成传达旨意,授予指挥权。听说北魏君主拓跋焘前往彭城,臧质等人回军救援。到了盱眙,萧道成与臧质另一支军队的军主胡宗之等五军,率领数千步骑兵作为前驱。拓跋焘已经悄悄渡过淮河,突然在莞山下相遇,双方交战,宋军战败,沿着淮河奔逃,胡宗之等人都战死或被俘。萧道成回到臧质处一同坚守,被敌军围攻,情况十分危急。战事平息后,回到京城。

元嘉二十九年,萧道成率领偏军出征仇池。梁州西界旧有武兴戍,在东晋隆安年间沦陷,归属氐族;武兴西北有兰皋戍,距离仇池二百里。萧道成攻打这两处营垒,都将其攻破。接着从谷口入关,距离长安还有八十里时,梁州刺史刘秀之派司马马注协助萧道成攻打谈堤城,成功攻克,北魏的伪河间公败逃。北魏救兵赶到时,萧道成兵力疲惫且人数少,又听闻文帝驾崩,于是烧毁城池退回南郑。萧道成承袭晋兴县五等男的爵位。孝建初年,被任命为江夏王大司马参军,随府转任太宰,后升任员外郎、直阁中书舍人、西阳王抚军参军、建康令。新安王刘子鸾备受宠信,精心挑选僚佐,萧道成担任北中郎中兵参军。陈太后去世,萧道成服丧期满后被起用为武烈将军,又再次担任建康令,同时兼任中兵参军。景和年间,被任命为后军将军。等到明帝即位,担任右军将军。

当时四方反叛,会稽太守寻阳王刘子房以及东部各郡都起兵响应。明帝加封萧道成为辅国将军,率领众人向东讨伐。到达晋陵后,与贼军前锋将领程捍、孙昙瓘等交战,一天之内攻破贼军十二座营垒。萧道成分兵平定各县,晋陵太守袁摽弃城逃走,东部境内各城相继崩溃。

徐州刺史薛安都在彭城反叛,他的侄子薛索儿进犯淮阴,山阳太守程天祚举城叛变,徐州刺史申令孙也投降了,朝廷征召萧道成前去讨伐。当时萧道成平定东部贼军刚回,又要前往南方征讨,军队驻扎在新亭,前军已经出发,而薛索儿从睢陵渡过淮河,率领一万多骑兵和步兵,击杀朝廷军军主孙耿,纵兵逼近前军张永的军营,张永告急。明帝听说贼军渡河,急忙追令萧道成前去救援,驻军于破釜。薛索儿向钟离进发,张永派宁朔将军王宽占据盱眙,阻断他的归路。薛索儿击败朝廷军军主高道庆,将其赶到石鳖,准备向西返回。王宽与军主任农夫先占据白鹄涧,张永派萧道成疾驰督促王宽,薛索儿在东边半路截击萧道成,使其无法前进。萧道成击鼓前行,结成战阵,直接冲入王宽的营垒,薛索儿望见后不敢进攻。过了几天,薛索儿率军驻扎在石梁,萧道成追击到葛冢,侦察骑兵回报说贼军来了,萧道成于是驻军整顿队伍,分派两支骑兵在营外列阵以待。不久,贼军骑兵和步兵突然杀到,还推出数辆火攻战车发动攻击。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萧道成派出轻装部队攻打贼军西边,又让骑兵合击贼军后方,贼军大败,萧道成追击并缴获了他们的兵器装备。萧道成进军驻扎在石梁涧北。薛索儿夜里派一千人前来偷袭军营,营中受惊,萧道成躺在床上不动,传令左右按兵不动,不一会儿贼军就散去了。萧道成提议在石梁西南高地修筑营垒,打通南道,截断贼军退路,薛索儿果然前来争夺。萧道成率军将其击败,贼军的战马相互践踏而死。薛索儿逃向钟离,萧道成追到黯黮后返回。萧道成被任命为骁骑将军,封西阳县侯,食邑六百户。后升任巴陵王卫军司马,跟随巴陵王镇守会稽。

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派临川内史张淹从鄱阳的山路进入三吴地区,朝廷军军主沈思仁与伪龙骧将军任皇、镇西参军刘越绪各自据险坚守。明帝派萧道成率领三千人前去讨伐。当时朝廷的兵器铠甲都供给了南征的军队,萧道成的军队装备匮乏,于是就用棕皮编制成马的铠甲,劈开竹子做成羽饰,夜里举着火把进军,贼军望见后十分恐惧,还没交战就逃走了。萧道成回朝后被任命为桂阳王征北司马、南东海太守,代理南徐州事务。

起初,明帝派遣张永、沈攸之率兵劝降薛安都,他对萧道成说:“我现在打算借此机会北伐,你觉得怎么样?”萧道成回答道:“薛安都才识不足,但狡猾有余。如果以宽松的方式招抚他,他必定会派儿子入朝为质;如今用武力逼迫,他定会因恐惧而另想对策,恐怕这对国家不利。”明帝说:“我军勇猛精锐,所到之处哪有不攻克的!你总是出谋划策,还是少讲几句吧。”薛安都见朝廷大军压境,果然勾结北魏,张永等人在彭城战败。淮南地区孤立薄弱,朝廷任命萧道成为假冠军将军、持节、都督北讨前锋诸军事,镇守淮阴。

泰始三年,沈攸之、吴喜在睢口兵败北逃。大小城戍的守军全部奔逃而归,北魏军队于是推进到淮北,包围角城,戍主贾法度兵力薄弱难以抵挡。众将劝说萧道成渡河救援,萧道成没有答应;而是派军主高道庆率领数百张强弩,乘船在淮河中,远远地向城外的北魏军队射箭,弩箭一发,数百支箭一同射出,北魏骑兵纷纷躲避,萧道成这才下令进军交战,角城之围随即解除。萧道成升任督南兖徐二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持节、假冠军、督北讨等职务照旧。泰始五年,又督管兖、青、冀三州。泰始六年,被任命为黄门侍郎,兼任越骑校尉,他没有接受任命。再次被授予冠军将军,仍留任原职。

明帝常常觉得萧道成有不臣之相,而民间也流传着“萧道成会成为天子”的流言,明帝对此越发怀疑。于是派遣冠军将军吴喜率领三千人北行,命令吴喜把军队留在破釜,自己拿着银壶装的酒,封好后赐给萧道成。萧道成身着戎装出门迎接,当即斟酒饮下。吴喜回去复命,明帝这才安心。泰始七年,萧道成被征召回京城,部下劝他不要应召,萧道成说:“你们看不清局势。主上诛杀自己的弟弟们,是因为太子年幼,为自己死后做打算,这和外姓人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应该尽快出发,事情拖延就必定会被怀疑。如今皇室骨肉相残,国运恐怕难以长久,祸难即将兴起,我正要和你们共同努力应对呢。”萧道成回到京城后,被任命为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当时萧赜(世祖)因战功应当另外被封为赣县侯,萧道成认为一家不能有两个封爵,坚决推辞不接受,皇帝下诏同意了他的请求。给他增加食邑二百户。明帝驾崩后,留下遗诏任命萧道成为右卫将军,兼任卫尉,增加五百士兵。与尚书令袁粲、护军褚渊、领军刘勔共同掌管机要事务。又另外负责东北方向的官员选拔事宜。不久后解除卫尉之职,加授侍中,兼任石头戍军事。

明帝大肆诛杀藩王和外戚,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因为平庸得以保全性命。等到苍梧王即位后,刘休范又生出觊觎皇位的想法,他秘密地和身边的宦官在后堂练习骑马,招聚士兵。元徽二年五月,刘休范在寻阳起兵,收拢官员百姓,几天时间就筹备好了;拥有士兵两万人,骑兵五百人。从盆口出发,全部乘坐商船战舰。大雷戍主杜道欣、鹊头戍主刘諐期向朝廷报告变故,朝廷上下一片恐慌。萧道成与护军褚渊、征北将军张永、领军刘勔、仆射刘秉、游击将军戴明宝、骁骑将军阮佃夫、右军将军王道隆、中书舍人孙千龄、员外郎杨运长等人在中书省商议对策,一时间无人发言。萧道成说:“以前上游地区谋反,都因为行动迟缓,导致最终失败。刘休范必定会吸取之前的教训,轻装快速东下,趁我们没有防备。如今应对的策略,不应该考虑远处的敌军,要是派出的偏师失利,就会严重挫伤众人的士气。我们应该屯兵新亭、白下,坚守宫城、东府、石头城,严阵以待。贼军孤军深入千里,后方没有物资储备,求战不成,自然就会瓦解。我请求屯兵新亭,抵挡敌军前锋;征北将军可以披甲守卫白下;中堂向来是驻军之地,领军将军应该驻守宣阳门,指挥各路军队;各位大臣安心坐镇殿中,右军将军等人不需要争相出城迎战。我亲自作为前锋,必定能击败贼军。”于是索要纸笔写下建议,众人都表示赞同并签名。

中书舍人孙千龄与刘休范暗中勾结,唯独他说:“应该照旧派军队占据梁山、鲁显之间,右卫将军如果不出守白下,就应该进驻南州。”萧道成严肃地说:“贼军如今已经逼近,怎么还能赶到梁山。新亭是兵家必争之地,我就是要在这里拼死报国。平常时候或许可以勉强听从你的建议,但现在绝不行。”议事结束起身时,萧道成回头对刘勔说:“领军将军已经赞同我的提议,不能更改了。”于是他独自乘车,身着便服前往新亭。朝廷加授萧道成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平南将军,赐予鼓吹乐队一部。

新亭的城垒还没修筑完毕,贼军的前军就已抵达。萧道成刚解开衣服,高卧休息,以此来安定众人的情绪。随后他索要白虎幡,登上西城墙,派宁朔将军高道庆、羽林监陈显达、员外郎王敬则乘船与贼军进行水战,从新林一直打到赤岸,把贼军打得大败,烧毁了他们的船舰,贼军死伤众多。贼军上岸向新林进军,萧道成立即派人疾驰报告刘勔,火速打开大小浮桥,撤离淮河中的船只,全部渡到北岸。刘休范乘坐肩舆,率领众人来到新亭垒南,朝廷派宁朔将军黄回、马军主周盘龙率领步兵和骑兵出垒与贼军对阵。刘休范分兵攻打新亭垒东,短兵相接,从巳时一直打到午时,众人都大惊失色。萧道成说:“贼军虽然人数众多,但阵形混乱,很快就会被击破。”杨运长率领七百名三齐射手,拉开强弓准确命中目标,所以贼军无法逼近城池。未时,张敬儿斩杀了刘休范的首级。萧道成派队主陈灵宝送首级回朝廷,陈灵宝在路上遇到贼军,便把首级埋在路旁。朝廷军队没见到刘休范的首级,越发疑虑恐惧。贼军也不知道刘休范已死,别帅杜黑蠡猛攻新亭垒东,司空主簿萧惠朗带领数百人冲入东门,叫嚷着来到堂下,城上守门的士兵纷纷后退。萧道成挺身而出,跨上战马,率领数百人出战,贼军都推着盾牌向前,双方相距几丈远,贼军分兵从侧面射箭,萧道成拉满弓正要射箭,身边的将领戴仲绪举起盾牌保护他,箭射中盾牌,周边百余人受伤,贼军拼死作战也抵挡不住,于是后退。各路军队又得以保住城池,与杜黑蠡继续交战,从午后一直打到第二天清晨,箭和石块一直没有停止。当晚下起大雨,战鼓和呼喊声都听不见了,将士们连续多日不能睡觉吃饭,军中的马夜里受惊,在城内乱跑,萧道成手持蜡烛,正襟危坐,厉声呵斥制止,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

贼帅丁文豪设下埋伏,在皂荚桥击败朝廷军队,一直打到朱雀桁,刘勔想要打开朱雀桁断桥拒敌,王道隆不同意,刘勔和王道隆都战死。当初,刘勔自命清高,借口建造园宅,取名“东山”,对世事颇为疏忽。萧道成曾对他说:“将军身负顾命的重任,内外事务兼管;主上年纪还小,诸王都年幼,上游传来的谋反风声,远近皆知,这正是将军艰难的时刻,而将军却过于悠闲,裁减身边的得力助手,一旦事情发生,即使后悔又怎么来得及。”刘勔最终没有采纳。贼军推进到杜姥宅,车骑典签茅恬打开东府门放贼军进入,冠军将军沈怀明在石头城逃散,张永在白下溃败,宫内传言新亭也已沦陷,太后拉着苍梧王的手哭泣着说:“天下要败亡了!”萧道成派军主陈显达、任农夫、张敬儿、周盘龙等人,从石头城渡过淮河,抄小道从承明门入宫保卫宫城。

刘休范死后,典签许公与谎称刘休范还在新亭,士人和百姓惶恐疑惑,到新亭垒投递名帖表示归附的有上千人,萧道成收到名帖后就烧掉,然后陈兵登上城北,对众人说:“刘休范父子前天都已被杀,尸体就在南冈下,我是萧平南,大家好好看看!你们的名帖都已烧毁,不用害怕。”朝廷分派各路军队攻打杜姥宅、宣阳门的贼军,将他们全部击破平定。萧道成整顿军队凯旋入城,百姓在道路两旁围观,都说:“保全国家的就是这位大人啊。”

在平定刘休范之乱后,萧道成、袁粲、褚渊、刘秉四人出于对自身责任和局势的考量,主动向朝廷提出辞去职务,但朝廷并未批准。萧道成在此之后得到了晋升,担任散骑常侍、中领军、都督南兖徐兖青冀五州军事、镇军将军以及南兖州刺史,同时保留了持节的重要职权。他的爵位晋升为公,食邑增加了二千户。萧道成为人颇为重情重义,他没有独占功劳,而是想着将功劳分给一同作战的袁粲等人,于是向朝廷请求为他们增加食邑。此后,他们几人轮流入宫值班处理政事,一时之间声名显赫,被世人称为“四贵”。这一情况,竟与秦朝时太后、穰侯、泾阳君、高陵君被称为“四贵”的情形相似,历史的巧合令人感慨。到了元徽四年,朝廷再次加授萧道成为尚书左仆射,他原有的官职则保持不变。

然而,此时的朝堂局势并不太平。平定刘休范之乱后,苍梧王的性情愈发凶狠残暴,让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景素年少时就以良好的声誉闻名,深受朝野人士的认可和归附。刘景素深知局势的复杂和自身的危险,为了自保,他向在朝中影响力颇大的萧道成表达诚意,希望能得到支持或庇护,可萧道成出于种种考虑,拒绝了他。到了七月,羽林监袁祗投奔刘景素,刘景素见形势所迫,随即起兵。萧道成得知后,迅速出兵驻扎在玄武湖,并派遣各路军队向北征讨。经过一番努力,这场叛乱终于被平定,萧道成也得以返回。

随着萧道成在平乱过程中威名日益远扬,本就生性多疑的苍梧王对他更加猜忌,萧道成多次险些遭遇大祸。好在陈太妃深明大义,她责骂苍梧王说:“萧道成对国家有大功,如果现在杀害他,以后还有谁会为你尽心尽力呢?”苍梧王听后,这才暂时放弃了加害萧道成的念头。

萧道成见苍梧王如此昏庸残暴,心中暗自谋划着废立之事。元徽五年七月戊子日,苍梧王便装出行到北湖。他生性好动,常常独自骑马跑在前面,可怜那些仪仗和禁卫只能在后面拼命追赶,在堤塘处众人相互踩踏,场面十分混乱。苍梧王身边的张互儿连人带马不幸坠入湖中,苍梧王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大怒。他把马牵到光明亭前,亲自骑马将马残忍地刺死,随后还和身边的人一起分割马肉,甚至与左右侍从表演羌胡的歌舞来取乐。之后,他又在蛮冈进行跳高比赛。直到傍晚,他才回到仁寿殿东的阿毡屋中睡觉。睡前,他还对侍从杨玉夫说:“等看到织女渡河,就来报告我。”由于苍梧王平日里杀人毫无规律,使得身边的人都心怀恐惧,生怕哪天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杨玉夫也整日担惊受怕,最终他和同党陈奉伯等二十五人共同谋划,决定铤而走险。他们在毡屋中用千牛刀杀死了苍梧王,随后假称接获圣旨,让厢下演奏歌舞,趁机带着苍梧王的首级出来交给了王敬则,王敬则又迅速把首级送给了萧道成。萧道成得知消息后,夜里骑着平常所骑的赤马从承明门入宫。殿内众人一开始惊恐万分,当得知苍梧王已死后,都不禁高呼万岁。后来萧道成登基,还将这匹马封为“龙骧将军”,世人便称它为“龙骧赤”,这匹马也因这段特殊经历而被载入史册。

第二天,萧道成身着戎装来到殿庭槐树下,召集“四贵”商议国家大事。萧道成对刘秉说:“丹阳王是国家的重要亲族,如今这局势下,帝位应该有合适的归属。”刘秉为人谨慎,推辞说自己担当不起这重任。萧道成接着谦让给袁粲,袁粲同样也不接受。无奈之下,萧道成提议准备法驾前往东城,迎立顺帝。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手持长刀挡住袁粲、刘秉等人的去路,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慌失色,只好匆匆离去。甲午日,萧道成移镇东府,和袁粲、褚渊、刘秉各带五十名披甲持械的卫士进入宫殿,以稳定局势。丙申日,萧道成进位侍中、司空、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持节、都督、刺史等职务不变,还被封为竟陵郡公,食邑多达五千户,朝廷赐予他油幢络车,以及三十人执班剑,以示尊崇。但萧道成似乎并不贪恋这些高位,他坚决推辞,最后就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庚戌日,他又被进督南徐州刺史。为了表彰杨玉夫等二十五人在杀死苍梧王事件中的“功劳”,萧道成分封给他们不同的爵位和食邑。到了十月戊辰日,萧道成的权力进一步扩大,又被进督豫、司二州。

起初,荆州刺史沈攸之与萧道成在景和年间一同在殿省当值,两人相处融洽,交情甚好,萧道成还把长女义兴公主许配给了沈攸之的第三子沈元和。沈攸之担任郢州刺史时,正赶上明帝统治后期,他暗中有了不轨的图谋。从郢州调任荆州刺史后,他开始大肆聚敛兵力,一旦有将吏逃亡,就向其邻伍追究责任并索取人质。他养马多达二千余匹,将这些马都分配给戍守巡逻的将士,让他们一边耕田一边喂养马匹,所收获的粮食和财物全部充实仓储。荆州的作坊每年都要送数千件兵器到朝廷,沈攸之却将其截留,在簿册上登记为用于征讨四山蛮。他还打造并整治了数百艘战舰,将其沉放在灵溪里,钱财布帛和器械堆积如山,朝廷对他十分畏惧。

高道庆的家在华容,他请假回家路过江陵,高道庆向来擅长骑马,沈攸之与他宴饮,在听事前比试马槊。高道庆的马槊刺中并破坏了沈攸之的马鞍,沈攸之十分恼怒,索要兵刃和马槊,高道庆急忙骑马逃离。高道庆回到都城后,向朝廷诉说沈攸之有谋反的迹象,请求拨给他三千人去袭击沈攸之。朝廷商议后担心此事难以成功,萧道成也坚持不同意。萧道成废立皇帝后,派沈攸之的儿子司徒左长史沈元琰带着苍梧王各种虐害他人的器物给沈攸之看,沈攸之没有立即起兵,而是上表称贺,并且给萧道成写信推崇他的功劳。沈攸之有一张写着十几行字的白绢,常常藏在自己的裲裆角里,他说这是明帝与自己的约誓。到了十二月,沈攸之终于起兵。他的妾崔氏、许氏劝谏他说:“您年纪已经大了,怎么不为一家百口人的性命考虑呢!”沈攸之指着裲裆角给她们看,声称是太后下令召自己前往都城。京城上下听闻此事后一片恐惧。乙卯日,萧道成进入朝堂,命令各位将领向西讨伐沈攸之,平西将军黄回担任都督前驱。

前湘州刺史王蕴,是太后兄长的儿子,年少时就有胆量和勇气,因为父亲王楷的官职和名声都不显赫,他就想在仕途上凭借武力自我奋发。他常常抚摸着刀说:“龙渊、太阿,你们是了解我的。”他的叔父王景文告诫他说:“阿答(王蕴小字),你会灭了我们家族的!”王蕴说:“我阿答与童乌(王景文儿子王绚小字)的贵贱可不一样。”王蕴为母亲守丧而罢任,回到巴陵,停船一个月,每天都与沈攸之暗中勾结。当时沈攸之还没有马上起兵,王蕴就顺流而下到了郢州。萧赜(世祖)担任郢州长史,王蕴期望萧赜出来吊丧,趁机作乱占据郢城,萧赜知道他的意图,没有出来。王蕴回到东府前,又期望萧道成出来吊丧,萧道成同样没有出来,这两个计划都没有得逞,他在外的谋反谋划却更加坚定了。

司徒袁粲、尚书令刘秉看到萧道成的威权逐渐强盛,担心自己的地位不安稳,便与王蕴以及黄回等人相互勾结,准备起事,殿内的宿卫主帅也都与他们协同。沈攸之谋反的消息刚传到京城,萧道成前往石头城与袁粲商议对策,袁粲却称病不见。到了壬申夜,袁粲起兵占据石头城,刘秉生性怯懦,傍晚时分,他从丹阳郡载着妇女进入石头城,朝廷却并不知晓。当晚,丹阳丞王逊告发了此事,刘秉的堂弟领军刘韫以及直阁将军卜伯兴等人整顿兵马作为内应。萧道成命令王敬则在宫内诛杀了他们。又派遣众将领攻打石头城,王蕴带着数百名精锐甲士前往支援袁粲,到城门时发现已经关闭,而官军又赶到了,于是众人散去。各路军队攻打石头城,斩杀了袁粲,刘秉逃到雒檐湖,王蕴逃到斗场,两人都被擒获并斩杀。

袁粲的职位和责任虽然重要,但他没有治理世事的谋略,为人疏放且喜好饮酒。他常常穿着木屐在白杨林的郊野间漫步,路上遇到一位士大夫,就招呼他一起畅饮。第二天,这位士大夫以为受到了赏识和照顾,到袁粲家门口求见,袁粲却说:“昨天喝酒没有伴,只是随便邀请你罢了。”最终也没有与他相见。袁粲曾经作过一首五言诗:“访迹虽中宇,循寄乃沧州。”大概这就是他的志向吧。

刘秉年少时因为是宗室且为人清廉谨慎而被赏识,孝武帝时期,刘秉的弟弟刘遐因与嫡母殷氏的养女私通获罪,殷氏死后口中流血,众人怀疑是刘遐毒害所致,孝武帝让刘秉的堂弟刘祗暗示刘秉上奏证实此事。刘秉说:“连路人都不应该做这样的事,如今怎么能让一家人都死光呢,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命令。”众人因此称赞他。所以他也被明帝所任用。苍梧王被废后,刘秉出来参加集议,在路上遇到弟弟刘韫,刘韫打开车帘问刘秉说:“今天的事情,肯定是归兄长你了吧?”刘秉说:“我们已经让给领军(萧道成)了。”刘韫捶胸说:“你这人身上难道没有血(一点血性都没有)!”

袁粲的典签莫嗣祖知道袁粲的谋反计划,萧道成召来询问莫嗣祖:“袁粲谋反,你为什么不报告?”莫嗣祖说:“我侍奉主人忠心不二,即使死也不敢泄露。”王蕴的宠人张承伯藏匿了王蕴。萧道成将他们二人都赦免并任用了。黄回驻扎在新亭,听到石头城传来鼓噪之声,率兵前来,朱雀桥有戍守的军队,按照命令,不许夜间通过,恰逢石头城已经被平定,黄回于是声称是来救援的。萧道成知道他的心思却没有说破,反而对他更加优厚地安抚,派遣黄回向西进发,还流着泪与他告别。

萧道成屯兵在阅武堂,迅速集结军队。闰月辛丑日,皇帝下诏授予他黄钺,萧道成率领大军出兵驻扎在新亭中兴堂,整治军队,修筑营垒。他下令说:“河南地区被称赞有仁慈之心,大概是因为掩埋了尸体;广汉地区流传着仁义之举,实在是因为妥善安葬了死者。近来修筑这座军营,深挖沟渠,古代的废墟和旧时的墓道,有时被埋没或移动,茂密的松树和野草,也可能遭到砍伐。我凭靠轩窗,心中触动感慨,巡视城壕,更增添了悲怆之情。应该将这些遗骸一并收集改葬,并且设立简单的祭祀。”

升明二年正月,沈攸之攻打郢城未能攻克,他的军队溃败,沈攸之自缢而死,他的首级被传送到京城。丙子日,萧道成回师镇守东府。二月癸未日,晋升萧道成为太尉,增加食邑三千户,都督南徐、南兖、徐、兖、青、冀、司、豫、荆、雍、湘、郢、梁、益、广、越十六州诸军事。萧道成辞去骠骑大将军之职,又推辞都督之职,朝廷没有准许,于是他上表送还黄钺。三月己酉日,朝廷为萧道成增加班剑为四十人,允许他带领甲仗百人进入宫殿。丙子日,又加授羽葆鼓吹,其他待遇照旧。

辛卯日,萧道成诛杀了镇北将军黄回。

从刘宋大明、泰始年间以来,奢侈之风代代相承,百姓也都形成了这种风气。萧道成辅佐朝政时,废除了御府,精简了二尚方各种装饰玩物。到这时,他又上表禁止民间奢华虚伪的杂物:不能用金银制作箔片,马具不能用金银装饰,不能织成绣裙,在路上不能穿锦缎鞋子,不能用红色制作幡盖和衣服,不能剪彩帛制作杂花,不能用绫制作杂色服饰,不能制作鹿行锦以及局脚柽柏床、牙箱笼等杂物,不能用彩帛制作屏风,不能用锦缎镶边的荐席,不能私自制作兵器,不能用七宝装饰乐器和其他各种漆器,不能用金银制作花兽,不能随意铸造金铜佛像。这些都必须有皇帝的诏令,一共十七条。至于后宫以及诸王的服饰用品,虽然依照旧例,但也请求详细斟酌是否合适。

九月丙午日,萧道成进位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扬州牧,允许他佩剑穿鞋上殿,入朝不用小步快走,朝拜时司仪不直呼其名。设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掾、属各四人,他的使持节、太尉、骠骑大将军、录尚书、南徐州刺史等职务照旧。萧道成坚决推辞,皇帝下诏派人敦促劝说,于是他接受了黄钺,推辞了特殊的礼遇。甲寅日,朝廷赐予他三望车。

升明三年正月乙巳日,萧道成上表请求免除百姓拖欠的赋税。丙辰日,加授前部羽葆鼓吹。丁巳日,命令太傅府依旧可以自行征辟僚属。丁卯日,赐予萧道成甲仗五百人,允许他们出入殿省。甲午日,再次重申之前的命令,即萧道成可以佩剑穿鞋上殿,入朝不用小步快走,朝拜时司仪不直呼其名。三月甲辰日,皇帝下诏晋升萧道成为相国,总理百官政务,封给他十个郡为齐公,配备九锡之礼,加赐玺绂、远游冠,地位在诸侯王之上,加赐相国绿色绶带,他的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等职务照旧。萧道成三次推辞,公卿大臣们敦促劝说,坚决请求他接受,于是他才接受。甲寅日,皇帝策命相国齐公萧道成说:

天地变化,没有比寒暑交替更大的了;天象显著,没有比日月更崇高的了。严冬之时,散发肃杀之气,坚贞的松树节操自然高尚;当光辉和景象有时昏暗的时候,若木花的映照就更加明显。所以英明睿智的人在乱世中坚定不移,忠诚贤能的人在危难之际尽忠守节。自从景和年间昏庸暴虐,王朝的纲纪松弛紊乱,太宗接受天命,继承并开创了中兴之业,但国运处于艰难之中,四周边境战垒众多。萧将军威震华夏和戎族,实在是凭借着忠义和刚烈,安定国家、救济百姓,就在此时得以体现。我因为命运不好,早早地遭遇了忧患和不幸。继位的君主失去德行,是历史记载中从未有过的。他欺侮五行,残害九州,神灵厌恶他的恶行,天下大乱,祭祀的礼器已经蒙上灰尘,祖宗的祭祀由谁来主持呢?国家面临的危险,用“缀旒”来比喻都还不够,难道仅仅是像《小宛》诗那样进行讽刺,像《黍离》诗那样抒发感慨就可以了吗?上天帮助皇宋,确实是为了启发贤明的宰相,于是让我这个愚昧之人,继承大业,使国家的鸿图再次得以维系,宏大的基业得以重新建造,如此崇高的功勋和至善的品德,自古以来无人能及。从前伊尹辅佐殷商,霍光匡扶汉室,与您相比,他们也比不上啊。现在将要授予您典章礼仪,您要恭敬地听从我的命令。

那时,袁粲、邓琬制造祸端,追随者众多,寻阳王刘子房心怀不臣之心,起兵叛乱,势力跨越五湖,进逼吴、越之地。不祥的妖气冲犯星辰,弥漫的凶气遮蔽日月,战鼓在京城敲响,兵刃在天子所居之城相交。回头瞻望宫廷,仿佛即将成为荒草丛生之地,想到国家,竟被当作仇敌一般对待。在这个时候,人们都没有坚定的志向。您毅然奋起,投身于国难之中,精神超逸,奋勇向前,手持兵符率先奔驰,登上主帅之车整饬道路。您治军严整,士兵和睦,指挥的军旗一挥,叛乱的党羽就如冰遇热般迅速瓦解。这就是您霸业的基础,也是您起兵救援王室的开始。

薛安都背叛朝廷,窃据徐州之地,竟敢率领如同犬羊般的军队,在淮河沿岸肆虐。薛索儿愚昧悖逆,与他同恶相济。上天的福运不会降临到无德之人身上,他们违背正道,归顺叛逆,北部边境的百姓,瞬间陷入了苦难的深渊,平民百姓无法正常生活,边防军队也不断传来警报。您接受宗庙的使命,忠诚之心贯穿于朝阳之中,手持符节镇守要地,意气豪迈,直上云霄。在破釜之战中取得大捷,斩杀的敌人遍野都是;在石梁之战里,擒获了敌军的首领,保卫了边境,保全了百姓,江阳地区得以恢复秩序。这又是您的功劳。

张淹昏昧不明,不顾及本朝,从南方地区起兵,图谋向东侵犯。他秘密行军,潜入境内,妄图趁人不备实现他的阴谋。当时长江流域尚未平定,朝廷的道路一再受阻。您忠诚慷慨,在险境中更加彰显出高尚的品质,深知各种变化,精妙地洞察局势,以少胜多,所到之处敌人纷纷溃败。朝廷没有了东顾之忧,闽越地区的百姓迎来了重生的喜悦。这又是您的功劳。

匈奴野心勃勃,侵犯边境。之前的军队作战失利,朝廷的军队崩溃混乱,鲜血洒地汇成河流,尸体横卧千里。羯族凶丑嚣张跋扈,势力震动彭、泗地区,他们乘胜长驱直入,觊觎京城。华夏的礼仪制度即将被湮灭,披头散发的夷狄之风几乎就要到来。您奉命讨伐有罪之人,清晨就出发征战。军队刚一交锋,凶气就顿时消散。您慰问死者,抚恤伤者,广泛宣扬朝廷的恩泽,使淮河、淝水一带,重新沐浴在圣明的教化之中。这又是您的功劳。

从此以后,北方的少数民族极其猖獗,如同大猪和长蛇一般,再次窥视中原。然而世事接连不顺,军队出征时间一长,士气低落,战士们没有了临阵杀敌的决心,士兵们也有了思乡之情。因此,下邳的精锐部队,望风而恐惧;角城坚固的营垒,眼看着就要沦陷。您心系国家大事,发愤图强,以至于忘记了吃饭。您亲自穿上铠甲,把危险看作平常之事。短兵相接时,强大的敌人如鸟般四散奔逃。您划分疆界,开创了青、兖地区的新局面。这又是您的功劳。

泰始末年,您入朝参与禁军事务,兼任军事和国家政务,责任如同顾命大臣一般重大。桂阳王刘休范倚仗着自己的势力,妄图篡夺皇位,破坏了君臣的礼仪规范,动摇了国家的根本。他率领军队进入天子所在的都城,在宫廷前驻扎。烈火在王城中燃烧,飞箭射向皇宫。形势变化迅速,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危急的情况,众大臣忧虑惶恐,军队没有了主帅。您按剑沉思,奇妙的谋略冠绝当世;手持军旗指挥作战,懦夫也变得勇敢起来。没过一个早晨,就在新亭传来捷报;两天之内,宣阳门就得以平定。云雾被彻底清除,国家得以安宁太平。这又是您的功劳。

皇室多灾多难,祸端起于王室的亲族,那些如同邗、晋、应、韩般的亲族,反而成为了仇敌。建平王刘景素谋划失当,起兵向内侵犯。您又指挥各路军队,正义之情溢于言表,战事不到十天,朱方地区就安宁下来。这又是您的功劳。

苍梧王肆意暴虐,华夏大地一片混乱,他滥用刑罚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有谁能说自己是无罪的呢?大火烧到了昆冈,美玉和石头一同被焚毁,百姓悲伤不已,早晨不知道晚上还能否平安度过,高祖开创的基业已经沦陷,文帝、明帝的治国之道又有谁来继承呢?您远考殷、汉时期的大义,近遵魏、晋时期的典章制度,以卑微之身,入朝供奉宗庙,使七庙得以清静安宁,天下回归正常的政治秩序。这又是您的功劳。

袁粲没有坚定的品质,刘秉怀有二心,刘韫、刘述相互煽动,成为了这场祸乱的根源。他们暗中谋划邪恶的图谋,危机突然爆发,占据了石头城,妄图侵犯京城的要道。您神机妙算,在内部谋划,同时挥出如霜的利刃,铲除了邪恶的势力,国家的道路重新变得和悦顺畅。这又是您的功劳。

沈攸之包藏祸心,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彰显。他生就蜂目豺声,拥兵自重且残忍好杀。可怜荆汉之地的百姓,被他视为非己族类肆意欺压。朝廷向西眺望,那里竟像是异域般令人担忧。但当时国家刚刚开始整顿治理,征伐之策还未来得及施行,而沈攸之怙恶不悛,最终发动了凶险的叛乱。他纠集奸邪之徒,势力凶猛超过咆哮的猛虎,朝野上下忧虑猜疑,军队士气低落。

您手持斧钺出兵,威风震慑江甸。您的正直之情与烈日一样明亮,英明谋略与秋云竞相清朗。您崇高的道义感动众人,人人都愿以一当百。战鼓一挥,夏首地区便安宁平静;云梯还未举起,鲁山就已被攻克平定。多年逃避诛杀的逆贼,一朝被公开处决。沮水之畔安宁,章台之地恢复正轨。这又是您的功劳。

您有拯救天下的功勋,又加上明智睿哲,道义庇护百姓,志向匡扶宇宙。您竭尽全力,为王室辛勤操劳,从东到西,没有安宁闲暇之时,艰难险阻,全都亲身经历过了。至于您缔造国家的辛勤,开创万物的恩泽,如同云散布、雾消散,光辉照耀四方。辅佐我一人,使四海永远清平。所以祥瑞的黑黍在郊园散发芬芳,景星在清澈的天河垂下光辉,远方的国度叩关倾慕大义,荒远之地的民族辗转翻译前来朝见。这是多么宏大而深远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朕听说酬报功勋、表彰德行,是前代帝王的盛典;尊崇封立诸侯,是各国共同的做法。所以大禹治水成功,被赐玄圭彰显功绩;周公旦秉持圣哲,在曲阜开创封国。他们有的改变礼仪来弘扬风气,有的分封土地来传播教化,礼遇超越寻常班次,恩宠冠绝众臣。到了齐桓公、晋文公时,他们的车乘服饰也有特殊的规格。只是您的勋业超过了前代的英烈,而对您的褒奖却与旧有的典章不符,古往今来的道理,怎么能如此相悖呢?朕静心思索,不禁钦敬感叹,实在是有所缺失啊。

如今晋升您为相国,将青州的齐郡,徐州的梁郡,南徐州的兰陵、鲁郡、琅邪、东海、晋陵、义兴,扬州的吴郡、会稽,总共十个郡,封您为齐公。赐予您这片黑色的土地,用白茅包裹,确定您的邦国,建立您的宗庙社稷。这里实际上是姜尚旧日的封国,世代作为盟主,管理四方诸侯,一切都遵循旧有的法则。过去周公、召公建立封国,兼任太师、太保;毛公、毕公手持玉珪,入朝担任卿士,他们在朝廷内外所受的恩宠,和如今的规制相同。

现在命令使持节、兼太尉、侍中、中书监、司空、卫将军、雩都县开国侯褚渊授予您相国印绶,齐公玺绂;持节、兼司空副、守尚书令王僧虔授予您齐公的土地,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国之位总领百官,品级超过三公,职责随着礼仪而变,名号随着事务而改。就让相国总领百官,去掉录尚书的称号。送还所授予的符节、侍中貂蝉冠、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绶、竟陵公印策。您的骠骑大将军、扬州牧、南徐州刺史职务照旧。又加赐您九锡之礼,请您恭敬地听从后面的命令:

因为您秉持礼仪、弘扬法律,为天下树立典范,远近统一,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赐给您金辂车、戎辂车各一辆,黑色公马八匹。您重视农业生产,以粮食为宝,使王府充实,百姓繁荣富庶,所以赐给您衮冕礼服,配上红色的鞋子。您立身谦逊,以道义引导众人,调和万物,无不和谐愉悦,所以赐给您轩悬之乐,六佾之舞。您辅佐王业,声威教化远播,蛮夷之人都竭诚欢悦,回首归附,所以赐给您朱红色的大门居住。您明察人才,能分辨善恶,任用有才能的人,使贤能之士得以举荐,所以赐给您登殿的台阶。您保佑皇朝,砥砺自身、教化百姓,防微杜渐,使百姓敬服,所以赐给您虎贲卫士三百人。您用刑罚惩治奸宄,用德行抵御邪恶,对于有不臣之心的人,必定诛杀,所以赐给您斧、钺各一把。您振奋四方,威名远扬,威灵所到之处,异域也遵行相同的文化,所以赐给您红色的弓一张,红色的箭一百支,黑色的弓十张,黑色的箭一千支。您日夜心怀恭敬,虔诚地祭祀,孝敬之重,感动神灵,所以赐给您秬鬯美酒一卣,配上玉制的酒勺。齐国设置丞相以下的官职,一概遵循旧有的制度。去吧,要恭敬啊!希望您恭敬地执行朕的命令,治理天地,弘扬大业,光大您的大德,宣扬我高祖的美好使命。

萧道成三次推辞,公卿大臣们恳切劝请,他才接受。

丁巳日,萧道成下令赦免国内死刑以下的罪犯,本月十五日黎明之前的,一律赦免。鳏寡孤独无法生存的人,赐给五斛谷物,各州府所管辖的区域,也同样赦免。

宋帝下诏,齐公除十郡之外,可自行任命官员。因齐国刚刚建立,赐给五百万钱,五千匹布,五千匹绢。四月癸酉日,下诏晋升齐公为齐王,将豫州的南梁、陈郡、颍川、陈留,南兖州的盱眙、山阳、秦郡、广陵、海陵、南沛十郡增加给齐王作封地。使持节、司空、卫将军褚渊捧着策书授予齐王玺印绶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赐予黑色土地,用白茅包裹,改立王社。齐王仍担任相国、扬州牧、骠骑大将军、南徐州刺史。丙戌日,命齐王头戴十二旒冕冠,建立天子旌旗,出入时警戒清道,乘坐金根车,由六匹马驾驭,配备五时副车,设置旄头、云罕等仪仗,享用八佾乐舞,设立钟虡、宫县等乐器。王世子立为太子,王女、王孙的爵命都依照旧礼仪。

辛卯日,宋帝禅让皇位,下诏书说:

只有德行能感动上天,玉衡因此按序运行;穷究事物的神妙变化,百姓才会归心。凭借这些才能治理天地,统合宇宙,弘扬伟大功业,广泛庇护百姓。黑夜过去白昼来临,历代遵循相同的规律,前代君王的足迹,后世必然沿袭。

刘宋的国势衰微,昏庸暴虐相继出现,景和帝先前肆意悖逆,元徽帝后来疯狂肆虐,日月星辰多次被阴霾遮蔽,祖宗七庙几乎倾塌,国家大权旁落,有识之士都知道即将灭亡,我朝文、武二帝开创的帝业,岌岌可危。静心思索这种混乱,我日夜忧虑痛心。

相国齐王,上天赋予他圣明之德,山河显耀其灵气,拯救倾颓危亡,肃清灾祸动乱,匡扶艰难时世,功劳如同创造万物。宏伟谋略如霜照大地,神机妙算如云卷云舒,军旗所到之处,一挥必定获胜,英风所吹拂之处,无不臣服,国内国外清平,远近安宁。随后光大典章制度,弘扬礼教,奸邪之人,看到他的威严而收敛野心,向善之人,仰望他的美好德行而更加自勉。他的道德超越虞舜,功勋超过大禹,其伟大难以用言语形容。因此,那些辫发左衽的外族首领,叩关请求成为属吏,身着树皮草衣的远方酋长,渡海前来朝拜,岂止是肃慎进献楛矢,越裳进献五彩雉羽而已。所以四方得以安定,六府和谐,山川陆地进献珍宝,吉祥征兆接连出现,瑞云玉露,早晚光彩闪耀,嘉禾灵芝,时刻茁壮成长。国运变革已然显著,朝代更替更加明朗,执掌大权,理应归于圣明贤哲,所以诉讼之事不再归宋,百姓歌颂之声都归于齐。

昔日金朝国运衰微,水德的刘宋得以建立,天命的气数,清楚地有迹可循。朕虽愚昧,不明大道,但考察朝代兴衰,时日已久,怎敢忘记历代留下的法则和人神的最大愿望?于是退位到别宫,恭敬地禅让皇位给齐,一切依照唐虞、魏晋的旧例。

当天,宋帝退到东邸,准备好仪仗,乘坐画轮车,出东掖门,问今日为何不奏鼓吹乐,左右无人回答。壬辰日,策命齐王说:

自远古初始,万物繁杂,开启日月以审视万物,设立君主以统治百姓。像容成、大庭的时代,宓羲、五龙的时期,已无法详细知晓。自轩辕黄帝以后,典籍所记载的,大致可以言说的,没有比尧舜更崇高的。他们掌握天命,治理大地,品德美好光明,位居天下至尊。但气数有终,便禅让给有才能的人。所以大唐尧帝逊位,百姓欣然歌颂;有虞舜帝揖让,卿云呈现光彩。表明符命已然到来,以至公之心成就大业,百姓欢喜,神灵赐福,遗风余烈,光辉照耀无边。汉魏沿袭此道,不敢违背,到了晋代,也遵循前代礼仪。我朝祖宗英明睿智,功勋感通天地,顺应天命治理国家,凝聚至德安抚四方。但末世不幸,接连多有变故,日食星陨,山崩川竭。

大王圣明贤哲,洞察宇宙,具有像太阳一样的威严,借助如云般的恩泽,以简约之道治理百姓,以宽厚之心驾驭众人,用仁爱养育众生,用正义征讨不义,国家道路受阻时,便以威严向外施展,王业不顺时,便以深远谋略在内部彰显。重新平定闽、吴,再次安宁淮、济,平息九江的洪波,扫除海、沂的灾气,放逐凶暴愚昧之人,保存我朝宗庙祭祀,使旧有事物焕然一新,日月星辰重放光芒。等到宠臣叛逆,便以朝廷谋略制裁,荆汉之地反叛,便以雷霆之威震慑。军旗所到之处,如风吹草动般平定,神算所指向之处,如龙飞云聚般顺利。华夏清平,戎狄思慕善道,兴文止武,弘扬伟大功业。明智地保护幼主,使国家沉浸在礼乐之中,安抚百姓,使他们都能达到仁寿之境。自霜露所降、星辰所经之地,那些政令不通、人迹罕至之处,无不翻山越海,向北称臣,叩关翻译,进献贡物。所以祥瑞呈现光彩,左史记下这些奇异之事,天象显示征兆,保章之官审察其度数,凤书表明祭祀天地的国运,龙图彰显颁布祥瑞的时期。再加上大王珠衡日角,神姿超凡,作为君主的道义,在行事中必然彰显。《尚书》不是说过,“皇天没有偏私,只辅助有德行的人”。民心没有固定,只归向有恩惠的人。神灵的眷顾如此,百姓的愿望也如此。音乐声调改变,钟磬节奏更新。朕因此秉持国政,倾心期待圣明贤哲。

昔日金朝国运衰微,皇位传给我刘宋,如今气数已尽,就在今日,又将以水德传位给齐。遵循前代典制,广泛询问众人意见,王公卿士都说应当如此。现在派遣使持节、兼太保、侍中、中书监、司空、卫将军、雩都县侯褚渊,兼太尉、守尚书令王僧虔捧着皇帝玺绶,禅让皇位的礼仪,一切依照唐虞旧例。大王要顺应天地人神,及时登上皇位,安抚天下,以报答上天的美好使命。萧道成三次推辞,宋帝和王公以下官员坚决请求。兼太史令、将作匠陈文建上奏符命说:“六,是亢位。后汉从建武到建安二十五年,共一百九十六年而禅让给魏;魏从黄初到咸熙二年,四十六年而禅让给晋;晋从太始到元熙二年,一百五十六年而禅让给宋;宋从永初元年到昇明三年,共六十年:都以六数终结、接受禅让。六,是亢位。验证以往,推测当今,如此明显。我以职责所在,陈述浅见。希望顺应天时,接受符瑞。”宋、齐两朝官员又坚决请求。尚书右仆射王俭上奏:“接到宋帝逊位诏书。我们商议,应选定日期举行皇帝受禅仪式,撰写制定礼仪流程。”萧道成这才答应。

史臣说:根据《太一九宫占》推算,汉高祖五年,太一在四宫,主人与客都得吉,先举事的人获胜,这一年汉高祖打败项羽。晋元兴二年,太一在七宫,太一为帝,天目为辅佐,迫胁太一,这一年晋安帝被桓玄逼迫出宫。大将在一宫,参相在三宫,与太一相格。经书上说,格,就是已确立政事,上下相互抵触,不利于有所作为,在太平之世,不利于举动。元兴三年,太一在七宫,宋武帝打败桓玄。元嘉元年,太一在六宫,不利于有所作为,徐羡之、傅亮废掉营阳王。七年,太一在八宫,是关囚恶岁,大小将都不得立,这一年到彦之北伐,先胜后败,客主都不利。十八年,太一在二宫,客主都不利,这一年氐族杨难当侵犯梁、益二州,第二年仇池被攻破。十九年,大小将都被关而不得立,凶险,这一年裴方明讨伐仇池,攻克百顷,第二年又失去。泰始元年,太一在二宫,被大小将突然攻击,这一年景和帝被废。二年,太一在三宫,不利于先行动,主人获胜,这一年晋安王刘子勋反叛。元徽二年,太一在六宫,先行动的失败,这一年桂阳王刘休范反叛,都被诛杀。四年,太一在七宫,先行动的是客,向西北逃走,这一年建平王刘景素失败。昇明元年,太一在七宫,不利于为客,在太平之世,举事的是主人,应行动而作为客,袁粲、沈攸之等人反叛,被诛杀。这一年太一在杜门,临近八宫,宋帝禅位,不利于为客,在太平之世,举事的是主人,这是禅代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