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凌镜尘

夕阳的余晖像融化的金箔，缓缓流淌在训练场的青石地面上。

马晓天蜷缩在西南角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墙。

十二岁少年的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凤凰心经》扉页上那个暗红色的指印——那是三天前邪火暴走时，他咬破指尖留下的痕迹。

手背上的赤红色凤凰羽翼纹路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有生命般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又失败了？“

清冷的声音像一柄冰刃刺破凝滞的空气。

马晓天猛地抬头，几滴汗珠顺着额角滑落。

逆光而立的少女银蓝色长发被晚风撩起，发丝间跳跃着细碎的金色光点。

她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审视实验标本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第三十六次。“

凌落宸手腕轻翻，冰晶凝结的笔记本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啪“地落在马晓天脚边三寸处——这个距离刚好能看清内容又不会显得亲密。

书页自动翻开的瞬间，小火凤的Q版画像突然从纸面上立起来，圆滚滚的身子正抱着一块魂导器核心大快朵颐，嘴角还沾着几颗滑稽的火星子。

马晓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突然伸手，在凌落宸转身的刹那抓住了她垂落的银色发带。

丝绸质地的发带冰凉顺滑，尾端绣着几乎不可见的霜花暗纹。

“那天晚上在禁书区...“少年声音沙哑，

“你其实一直在跟踪我对吧？“

空气瞬间凝固。凌落宸的背影僵住，训练场角落的水洼突然结出蛛网状的冰晶。

“松手。“

她的声音比极北之地的永冻冰还要冷冽，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一缕冰雾从她指尖蛇般游出，

顺着相触的发带攀上马晓天的手指关节，皮肤立刻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除非...“

她突然凑近，呼出的寒气扑在少年耳畔，

“你想再体验一次经脉冻结的感觉？“

训练场中央那根斑驳的图腾柱突然发出“咔咔“的龟裂声，

马晓天正揉着被冻红的手指，忽然感觉背后的凤凰羽翼像被无形的手拽住般绷直。

“喂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少年惊慌地扭头，看见羽翼上的赤红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转眼就爬满了整个背部。校服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他踉跄着被拖向石柱，活像只被揪住翅膀的雏鸟。

凌落宸原本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

她蹙着眉回头，恰好看见马晓天像喝醉似的歪歪扭扭扑向石柱。

少女下意识抬手，却在指尖凝出冰锥的瞬间停住

——石柱表面三百年来积攒的灰尘正簌簌抖落，露出底下血红色的古老符文。

“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里，马晓天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撞红的额头，突然发现掌心沾满了闪着荧光的红色粉末。

“这什么鬼东...哇啊！“

话没说完就被凌落宸拽着后领拖开三米远。

少女冰蓝色的长发被气浪掀起，发梢还沾着几片燃烧的灰烬。

她单手按着马晓天的脑袋强迫他低头，另一只手已经凝出半米长的冰剑。

地面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裂开蛛网状缝隙，蓝红交织的流光像活物般在裂缝中游走。

悬浮的碎石突然齐刷刷转向两人，活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站我后面。“

凌落宸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要是敢乱摸东西——“

“知道知道，冻成冰雕嘛...“

马晓天撇着嘴躲到她身后，突然瞪大眼睛：“等等！那柱子下面有东西在发光！“

巨大的圆形浮雕破土而出时，凌落宸的冰靴不受控制地向前滑了半步。

她惊愕地发现，浮雕右侧的凤凰雕像竟是用万年寒冰石雕琢而成

——这种在极北之地都难得一见的珍宝，此刻正在阳光下流转着梦幻的蓝色光晕。

“哇哦！“

马晓天伸手就要摸凤凰雕像的翅膀，

“这玩意能卖多少金魂...“

“白痴！别碰！“

凌落宸的冰鞭“啪“地抽在他手背上。

可就在这瞬间，凤凰的眼睛突然转向两人，瞳孔中射出两道蓝光将凌落宸全身笼罩。

少女的呼吸骤然停滞。

在那双冰晶瞳孔的倒影里，她看见昨夜禁书区的自己正用颤抖的手指抹开文件上的红茶渍，

露出底下的黑色编号。

更可怕的是，倒影里的她身后分明站着个模糊的人影...

“啾！啾啾！“

小火凤炸着毛从马晓天领口窜出来，像喝醉酒似的在空中转着圈。

它疯狂抖动尾羽，三根金红色翎毛“唰“地竖起，活像个炸毛的蒲公英。

“你吃坏肚子了？“

马晓天伸手想接住它，小家伙却“噗“地喷出个火星泡泡。

泡泡炸开的瞬间，半片焦黄的纸页打着旋儿飘落在浮雕底座上。

凌落宸的瞳孔猛地收缩。

纸页接触蓝光的瞬间，那些被烧焦的边角竟自动修复，露出工整的墨迹：

「新历1725年凌镜尘武魂分离实验记录冰元素载体选择标准：

必须为凌家直系血脉

武魂纯度需达80%以上

自愿签订...（剩余部分被烧毁）」

马晓天挠着头凑过来：“这写的啥？我怎么看...“

话音未落，浮雕突然发出“咔哒“的机关声，舒展开的翅膀缓缓收拢，将凤凰整个包裹起来。

训练场上空响起悠远的钟声，惊起一群栖息在黄金树上的白鸽。

暮色中，言少哲的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

他月白色的长袍下摆绣着暗金色云纹，在晚风中轻轻摆动。

当那双锃亮的皮鞋无声地碾过焦黑纸页时，马晓天注意到院长指尖还沾着些墨迹

——看来他刚从某个重要会议抽身。

“私自触发学院古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言少哲的声音依旧温和，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带着审视，他的皮鞋无声地碾过那片焦黑的纸页。

马晓天敏锐地注意到，院长袖扣上的红宝石正在渗出几不可见的血丝。

“罚抄《武魂禁忌录》三十遍。”

言少哲从袖子里掏出块绣着凤凰的手帕，轻轻擦拭袖扣上的红宝石。

马晓天突然瞪圆眼睛——那宝石里居然有根红色的细丝在游动！像条被困住的小蛇，

又像...等等，怎么越看越像自己上次暴走时被采集的邪火样本？

“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室。“

凌落宸突然伸手按住马晓天颤抖的腕骨，她指尖的寒意让少年瞬间清醒。

院长见状轻笑，眼角细纹里藏着岁月沉淀的考量：“小凌要是心疼，可以帮他研墨。“

“不必。“少女松开手，

黄金树的气根在夜风中轻摆，如同垂落的琴弦。

马晓天跪坐在盘虬卧龙般的树根间，小火凤蜷在他颈窝处充当活体台灯。

当月光偏移七度时，树皮剥落处新刻的小字开始渗出淡金色汁液——这是黄金树对高纯度火元素的特殊反应。

子夜时分，一道湛蓝流光划过宿舍区上空。

凌落宸的笔记本精准落在马晓天摊开的《武魂禁忌录》上，压住了正在偷懒睡觉的小火凤尾巴。

书页自动翻到最新数据页，冰蓝墨水的批注力透纸背：

「第17次魂力波动异常发生于21:03，恰逢你偷瞄女生宿舍晾衣杆。」「

PS：我的发带不需要火烤消毒。」

少年耳尖瞬间红得发亮，却没发现批注下方还有行正在融化的冰晶小字：

「明晨特训前，先来喝醒神茶」

——这是他们初见时，她曾给邪火暴走的他喂过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