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赵府火灾当晚，宋良节在乱葬岗被一具尸体绊倒。那时她以为是个死人，没想到，竟还有气儿。

还是个男娃。

黑乎乎的。

这年头，死人太多，活人倒稀奇。她费劲吧啦地把人从乱葬岗里救回来，还没等人醒过来呢，第二天就到赵府上班，还听了这么多八卦。

是不是救了个不该救的人啊？

不不不。

哪儿能这么巧。

那私生子应当失踪好久了，没道理在赵府失火的当晚出现在松阳县的乱葬岗里。就好比你只随便在蜜雪冰城点了一杯去冰柠檬水，结果店员竟给你端出一杯星巴克顶级瑞纳冰加牛角包（还自带加热服务）。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义庄没几个房间，许老头不喜欢晚上睡觉身边有人，宋良节更不可能跟一个男的（虽然是小孩，但那也不行！）睡在一起。于是她从院子里搬了一口给夭折的婴儿用的小棺材，放在笑脸人边上，再把捡来的男娃放在里面，嗯，刚好放下。

义庄不渡死人，此去万分留神～

春天种下一具男尸，秋天会收获一个帅哥吗？

呵呵……

不许骂她花痴！

宋良节每日给男尸——哦不，给男娃娃喂三回水。吃的嘛，她是不管的，命硬你就活，命软嘛……姐这儿正好给你收尸。

赵府一案后，松阳县又回归了宁静。清明节还没到，义庄的生意便已然忙碌了起来。除了俸禄，许老头还有一项重要的经济来源——扎纸人。义庄内镇宅的三尊笑脸人，就是许老头的金字招牌。

笑脸人，说白了，就是纸人。只不过松阳县的传统，是将纸人模仿生者音容笑貌用来供奉亡灵，所以纸人越逼真越好。义庄的许老头一手好丹青，不仅纸人扎得好，给纸人画的脸也是惟妙惟肖，他还给自己申请了一项专利，专利名称：笑脸人。

“师傅，这里怎么画嘛。”

小丫头没耐性，画了几笔不对，又要重来。许老头见她纸人扎得歪歪扭扭，笑脸也画得十分抽象，乐不可支道：

“你这娃娃，怎么验尸学的快，画脸却这般潦草。”

废话。

一个是理工科，一个是艺术类。

她上辈子可是985工科硕士高材生！

学习物理化知识当然手到擒来，但要搞艺术——

抱歉；

不是姐的专业。

实在受不了自己鬼哭狼嚎的画技，宋良节决定：

摸鱼。

她跑到窗边，往那口小棺材里面望。

黑煤球还是那晚的模样，黑黑瘦瘦的，浑身血污。宋良节嫌烦，连少年沾了血的衣服都没换，只上了草药，每天三碗水的供着。说来也很神奇，一般人受了这种程度的伤早嗝屁了，这煤球却日渐好转起来。

他的脸上糊着厚厚的黑烟灰，却能看出眉眼锋利深邃，容色清俊秀美。他年纪约摸只比宋良节大个三四岁，可皱眉闭眼的模样，竟跟个小大人似的。

妈的。

最烦装逼的人。

宋良节起了坏心思，咬着下唇，一边坏笑，一边给他脸上画花猫，反正他的脸也是黑的——嘻嘻，眉毛一道，嘴巴一道，再来两坨胭脂红……

嗯，不错。

比她画的笑脸人好看多了。

“许老，您忙着呢。”

街坊大婶也来求笑脸人，见院子里女娃娃趴在棺材旁乐，对许老头笑道：“早听说义庄多了个女仵作，又乖巧，又聪慧——许老，你可后继有人呐。”

许老被夸到了心坎上，但依旧嘴硬道：“小丫头片子罢辽！”

“小丫头片子天天给你炖鱼汤呢！”

宋良节趴在棺材上冲他做鬼脸。许老头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徒儿啊，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不上进——明明一日便能学会的，偏要拖个三五日；说什么劳逸结合，我看，就是爱偷懒罢了！”

“我这是合理安排工作时间！再说了，长时间坐着对腰椎不好，师傅，不是我说——您也一把老骨头了，更应该多跟我一起锻炼身体，强筋健骨啊！”

小丫头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许老和大婶都被逗笑了。

“你这丫头，这么牙尖嘴利的，以后怎么寻婆家哟——”

大婶打趣道。

“大婶，这个我可是立过誓的——”

宋良节跳下棺材，正正经经道：“小女只求活命，不奢图前程！乱世如此，姻缘何惜！”

她说的，正是宋老三当初说过的话。

大婶还在笑，一旁的许老头却慢慢敛了笑意。

“你这小丫头……”

大婶正笑着，忽然面色一变，惊恐地指着宋良节的方向：“笑、笑、笑……”

“笑？笑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大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笑脸人活了！——”

宋良节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

只见身后的棺材里，直挺挺坐起来一个黑乎乎的鬼影，脸上是歪歪扭扭的一张笑脸。

见到宋良节，鬼影的第一句便是：

“……你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