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然灼热，照在崭新的校服上——藏青色西装外套，格子裙，白衬衫。
“许小姐，放学后我会在这里等您。“司机老陈指了指校门口的石狮子，“周先生吩咐，如果您有课外活动，提前发消息就好。“
许昭点点头，目光扫过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她已经缺席了两周开学课程，此刻站在这里，像个突兀的插班生。
“哟，这不是许大小姐吗？“一个尖锐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听说你家破产了，爸爸跳楼了？怎么还有脸来上学？“
许昭的背脊僵直，没有回头。那是她初中时的同班同学林妍，家里做建材生意，曾经巴结过许昭，现在显然是要落井下石。
“让开。“许昭声音平静，抬脚往教学楼走去。
林妍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装什么清高？听说你现在寄人篱下？该不会是被人包养——“
“许昭！“一个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班长陆予诚大步走来，自然而然地站到许昭身边，“班主任找你，关于补课的事。“
许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跟着离开了是非之地。
“别理她。“陆予诚压低声音，“班里大部分人都很担心你。这两周的笔记我都帮你整理好了。“
许昭鼻尖一酸，低头道了声谢。她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关心她。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在她进门时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如常讲课。
许昭全神贯注地记着笔记，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知识，成绩，一个可能的未来。
放学铃声响起时，许昭已经完成了当天所有作业。她婉拒了陆予诚一起喝奶茶的邀请，径直走向校门口的老陈。
“周先生今晚有应酬，吩咐您先用餐，不用等他。“车上，老陈转达道。
许昭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空荡荡的餐桌和周柏霖神出鬼没的作息。
别墅里，李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许昭独自坐在长桌一端，小口吃着清蒸鱼。餐厅太安静了，她能听见自己的咀嚼声。
“李婶，“许昭突然开口，“能教我做饭吗？“
李婶惊讶地从厨房探出头：“许小姐想学？“
“嗯。总不能一直麻烦您。“许昭放下筷子，“简单的家常菜就好。“
于是每周三、周五的晚上，厨房成了许昭的新课堂。她学得很快，从最初的煎蛋都会糊，到能独立完成三菜一汤，只用了一个月。
十月初的一个周五，许昭正在厨房尝试新学的糖醋排骨。油锅里的排骨滋滋作响，酱料的甜香弥漫整个厨房。
“在做什么？“
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许昭手一抖，差点把锅铲掉进锅里。
她回头，看见周柏霖站在厨房门口，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领带也松开了，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糖...糖醋排骨。“许昭结巴了一下，“周先生今天回来得早。“
周柏霖走近几步，目光扫过料理台上准备好的配菜：“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许昭翻动着锅里的排骨，“期中考试我考了年级第十二名。“
“嗯。“周柏霖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站在一旁，看着许昭动作生疏却认真地翻炒着排骨，额前的碎发被蒸汽微微打湿。
许昭感觉后背发烫，她鼓起勇气：“周先生要尝尝吗？可能...不太好吃。“
周柏霖沉默了几秒，竟然真的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刚出锅的排骨。他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连咀嚼都几乎没有声音。
“不错。“他放下筷子，给出一个简短的评价，却让许昭眼睛一亮。
那天晚上，周柏霖罕见地在家用了晚餐。许昭做了三菜一汤，他每样都尝了一些。
饭后，周柏霖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
“什么？“许昭疑惑地接过来。
“生日礼物。“周柏霖语气平淡，“昨天是你生日。“
许昭愣住了。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件事。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张手写卡片：“学业进步——周柏霖”。
“谢谢您。“许昭声音有些发颤，“其实不用...“
“高中生需要电脑。“周柏霖打断她，“学校有编程课吧？“
许昭点点头，抱紧了纸袋。
十一月的期中家长会，许昭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告诉周柏霖。她知道他最近在忙一个跨国并购案，经常凌晨才回家。
家长会当天，许昭独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其他同学和家长其乐融融的样子。班主任李老师走过来，关切地问：“许昭，你的家长没来吗？“
“他...工作忙。“许昭勉强笑了笑。
“我是许昭的家长。“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从教室后门传来。许昭猛地回头，看见周柏霖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站在那里，显然是直接从公司赶来的。
“周...周先生。“许昭惊讶得站了起来。
周柏霖大步走来，向李老师伸出手：“我是许昭的监护人，周柏霖。“
接下来的半小时，周柏霖偶尔点头，问几个精准的问题，完全是一个负责任家长的模样。
家长会结束后，周柏霖看了眼手表：“我送你回家，然后回公司。“
车上，许昭终于忍不住问：“您怎么知道今天有家长会？“
周柏霖目视前方：“学校发了邮件到监护人邮箱。“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以后这类事情直接告诉我。“
“我看您忙，怕打扰到你。”
“你的事情不是打扰。”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时，许昭收到了第一份奖学金通知。她迫不及待地跑回家，想第一时间告诉周柏霖，却得知他又出差了。
书房里，许昭小心地把通知单放在周柏霖的办公桌上，用镇纸压好。转身时，她无意中瞥见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一张照片的边角——是她父亲和周柏霖的合影，两人都年轻许多，对着镜头举杯，笑容灿烂。
许昭从没见过父亲这样的笑容。在她记忆里，父亲总是眉头紧锁，被各种债务和纠纷缠身。照片上的周柏霖也比现在鲜活，眼角眉梢都是意气风发。
她轻轻关上抽屉，退出了书房。那一刻，她突然明白周柏霖收留她，或许不仅仅是为了还人情。
平安夜那天，周柏霖难得没有工作。许昭做了简单的晚餐，还烤了一个小小的圣诞蛋糕。餐桌上，她鼓起勇气举起果汁杯：“周先生，谢谢您这半年的照顾。“
周柏霖端起红酒杯，与她轻轻碰杯：“你比我想象的适应得好。“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许昭抿嘴笑了笑，切开蛋糕，给他盛了一块。
“学校下个月有冬季音乐会，“许昭小心翼翼地问，“您有时间来看吗？我...我被选为钢琴伴奏。“
周柏霖切蛋糕的手顿了顿：“什么时候？“
“一月十五号，晚上七点。“
周柏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出手机查看了日程：“应该可以。“
许昭眼睛亮了起来，又很快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