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一接到姜慕电话，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刚到姜慕的诊室，就收到了骨髓配型失败的告知书。
“所以我想救暄暄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生二胎，用二胎的脐带血做配型。”
宋黎的语气笃定，姜慕也就直话直说。
“不仅仅是生二胎。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不能做试管，只能自然受.孕。”
“而且……二胎的生父，血缘要和顾靖川……尽可能的近。”
提起‘顾靖川’，姜慕眼里的怜悯像把刀，狠狠扎在宋黎心口。
等到宋黎收拾好心情，回到儿童病房。
今年才四岁的暄暄，打针吃药却已经整整两年。
宋黎悄悄站在病房的玄关，看着护士对着小家伙布满针口的小手，找了很久位置，才勉强把细长锋利的滴液针扎进小家伙的手背。
宋黎难受得红了眼眶。
为了不让暄暄瞧见，她等到了护士离开，才擦了泪准备进病房。
却见暄暄翻出了枕头下的照片，对着照片说悄悄话。
“糖糖今天死掉了。他说，他可以去天堂见他妈妈了。”
“爸爸，暄暄死掉的话，也会见到你吗？”
疼得厉害的暄暄，哭声格外委屈：“暄暄是很想见到爸爸的。但暄暄生病之后，妈咪总是偷偷地哭。暄暄不想妈咪难过，暄暄也想陪着妈咪……”
宋黎又红了眼眶。
知道儿子虽然年幼，但是好面子。
她等在病房玄关，一直等到暄暄和照片说完了悄悄话。
她才假装刚刚到，笑着说：“快瞧瞧，妈咪今天给勇敢的暄暄带了什么好吃的？啦啦啦~是妈咪亲手炖的，暄暄最喜欢的鸡蛋羹哦。”
话落，在病床边坐下的宋黎，就被暄暄抱了个满怀。
小家伙在她怀里，无声地掉眼泪。
沉默里，宋黎忍住痛苦酸涩，将暄暄搂紧。
她一边轻轻哼起小调哄着小家伙，一边抬手揉了揉暄暄柔软的头顶。
安眠的调子很特别，既香甜又温柔。
而宋黎哼了许久，才终于哄得怀中的暄暄止住了哭，在她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
她俯身亲了亲暄暄的额头，眼泪终于无声滚落。
——暄暄，妈咪不会让你死的。
替暄暄掖好被角，宋黎悄悄拿到了他枕头底下的那张照片。
一看，说是照片，其实是视频聊天的截图。
宋黎还记得那天，四年前的冬至。
顾靖川刚刚结束了一场并购谈判，接到她的视频电话，扶了扶鼻梁的无框眼镜看摄像头。
在并购谈判里，杀得对手一败涂地的顾靖川，精悍桀骜的脸却笑着，笑得深邃眼睛里全是宠溺。“我已经开完了会，待会儿就给你带面线糊多加香菜和萝卜糕回家。”
“今晚我给黎黎做番茄火锅，好不好？”
她一直不说话，就只是笑。而顾靖川一向敏锐。
他察觉了，她那天的不寻常。
“……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家黎黎笑得这么开心？”
她当然要笑得开心，因为她真的喜欢极了，这个好消息。
“靖哥哥！……你要当爸爸啦！咱们有宝宝啦！！”
就像是信号不好的卡顿，顾靖川愣在原地。
但下一秒，他匆忙紧抓了手机和大衣，便出了办公室，“我现在就回家！”
四年前的冬至，顾靖川答应了她回家的。
那一天的番茄火锅，本该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第一次团聚。
但那通视频电话，却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四个小时之后，警察打电话来说他出了车祸，通知她去认尸。
宋黎至今不敢回想，在太平间的那一幕。
但是暄暄刚才的那一番话，却让她痛苦得忍不住想。
顾靖川死的时候，暄暄还没出生。
如果暄暄真的离开她，去天堂见了顾靖川。
顾靖川能认出来，暄暄就是她和他的儿子吗？
宋黎没有答案。
她悄悄放回了照片，边擦掉了暄暄在睡梦里的眼泪，边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等到暄暄彻底安稳睡下，她才起身到了病房外的走廊，拨通了那个已经十年没打过的电话。
那头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久的她就要放弃的时候。
熟悉的温柔男声响起，他接起电话的第一句，竟然还和从前一样。
“……是阿黎，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