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亡

寒鸦掠过观星台时,洛星尘正跪在碎星岩上。三寸长的镇魂钉穿透他左肩胛骨,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钉尾雕刻的饕餮纹正贪婪吮吸着他的血气,每吸食一分,岩壁上镶嵌的北斗七星阵图便明亮一寸。

“戌时三刻,逐出山门。“刑堂长老的声音裹着霜气,手中铜铃震得崖边积雪簌簌而落。十二名白衣弟子手持星纹锁链上前,链条摩擦声惊起更多寒鸦,黑羽混着雪片在洛星尘眼前纷飞。他注意到最末位的师弟手指在颤抖——三日前试炼场上,正是这人亲眼目睹自己徒手接下天玑星剑的致命一击。

右眼突然传来灼痛,那道自出生便有的星痕胎记开始发烫。透过模糊视线,他看见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泛出诡异紫芒。这是强行冲开伪星窍的代价:破碎的经脉在皮下虬结成网,如同星图中错乱的辅星轨迹。

“且慢。“

紫檀木杖叩击地面的闷响让所有人僵住。观星阁主从北斗七星阵图中缓步走出,银白须发间垂落的星芒纱无风自动,露出左眼处狰狞的灼伤疤痕。洛星尘喉头滚动,那根曾指导自己观测星轨的木杖停在眼前三寸,杖头镶嵌的浑天仪突然崩裂,青铜碎片擦过他颧骨。

“师傅”

如梗在喉,洛星辰绝望的望着这位和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老者,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三十年前,也有个无星窍的弟子。“阁主枯瘦的手指颤抖的抚过毁损的左眼,星芒纱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他盗取《逆星诀》,被天罚之火烧成灰烬——却在临终前预言,当贪狼吞月、荧惑守心之日,会有新的噬星者现世。“

“这个险,不止为师,乃至整个观星阁都不敢贸然妥协”

刑堂长老的铜铃贴上洛星尘眉心时,观星台东南角突然爆发出妖异红光。天穹之上,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竟偏离轨道三寸,拖着赤色尾焰撞向紫微垣。十二道星辉锁链应声调转方向,却在触及异变星辰的刹那熔为铁水。

“荧惑冲宫!速启护山大阵!“阁主的嘶吼声中,洛星尘咬牙拔出镇魂钉。铁器脱离血肉的闷响被星轨错位的轰鸣淹没,他踉跄着撞向后方石壁——本该坚不可摧的禁制竟如春雪消融,任由他坠入后山深渊。

深渊漆黑如墨,天空暴雨倾盆而下。洛星尘在泥泞中翻滚,右眼胎记此刻清凉如浸寒泉。

断崖下的洞窟深处,六棱柱状星陨石正吞吐着幽蓝光芒,石体表面的液态星辰汇聚成漩涡,中央水蓝色晶石浮现月涌沧溟的图腾。

“水月家族的'潮汐之眼'...“他想起阁中禁书记载,伸手触碰晶石的刹那,整块星陨石突然化为流光钻入掌心。剧痛从指尖炸裂,皮肤表面蛛网般的晶化纹路疯狂蔓延。祭坛坍塌的轰鸣里,他看见自己右手已成半透明状,掌纹间跃动的星芒竟与穹顶异象遥相呼应。

岩层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洛星尘本能挥掌,晶化五指如热刀切蜡般穿透三尺青冈岩,碎石飞溅中露出半块青铜罗盘——正是观星阁主木杖上缺失的浑天仪部件,背面赫然刻着星穹殿的七芒星徽!

“他在禁地!“追兵的嘶吼裹挟火把光亮逼近。洛星尘转身欲逃,右眼突然映出诡异景象:追猎者体内流转的星力化作光丝,正被自己晶化的右手疯狂吞噬。最前方的刑堂弟子突然踉跄跪地,周身星窍如烛火遇风般接连熄灭。

“是噬星邪法!快结天罗阵!“三名紫袍执事咬破指尖,血珠在空中凝成囚龙枷锁。洛星尘下意识抬掌格挡,晶化手臂竟将阵法能量尽数吸收,反手挥出的气浪直接将岩壁轰出蛛网状裂痕。

暴雨中的逃亡变成血腥狩猎。他跌入湍急冰河时,发现右臂晶化处开始冻结经脉,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冰碴。河底暗流将他卷向发光处——幽蓝冰层中封冻着少女,她脖颈处的鳞状胎记正与自己的右眼产生共鸣。

“找到...沧溟海...“模糊的意念突然侵入脑海。洛星尘奋力上浮时,瞥见悬崖边黑袍翻卷的身影。那人左臂镶嵌的七颗血色星晶正与空中灾星同频闪烁,抬手间穷奇虚影仰天咆哮,整片山崖在兽爪下化为齑粉。

刺骨寒潮中,洛星尘没空多想,抱着冰棺般的浮冰随波逐流。怀中少女的睫毛凝结着霜晶,眉心却浮现出水月族特有的浪花纹章。当他染血的手掌触及冰面,潮生玉简的虚影突然自少女心口浮现,星图中标注的某个坐标正在自己右眼胎记处跳动。

“原来你就是潮汐密钥...“他咳出带冰渣的血沫,晶化右臂不受控制地按上玉简。浩瀚星力如决堤洪水涌入体内,冰层炸裂的瞬间,少女脖颈鳞片突然迸发青光,在暴风雨中织成巨大的阴阳鱼图。

追兵的惨叫声从后方传来。洛星尘回头望去,只见星穹殿的黑袍人正在阴阳鱼边界痛苦挣扎,他们体内的星力被某种法则强行抽离,化作光粒汇入少女眉心的纹章。而自己的晶化手臂竟开始逆向转化,将吞噬的星力源源不断注入冰棺。

“原来这就是中和暴走的方法...“他苦笑着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北斗七星彻底脱离轨道,在天幕拖出七道血痕。

咸涩海风将洛星尘呛醒时,晶化右臂已恢复正常,唯有掌心残留着星芒纹路。潮生玉简悬浮在身前,投射出的星图显示此处距观星阁已隔三千里沧溟。冰棺少女静静躺在礁石上,晨曦为她苍白的皮肤镀上金边,脖颈鳞片随呼吸明灭如潮汐。

玉简突然发出蜂鸣。洛星尘循着指引望向海平线,瞳孔骤缩——本该在辰时退潮的海面竟掀起百丈巨浪,浪峰之上凌空立着十二名戴青铜面具的骑士,他们座下海兽的瞳孔与空中灾星同样猩红。

“星穹殿七杀使,奉诏诛杀噬星者。“为首的骑士摘下面具,露出左臂七颗血色星晶。洛星尘右眼胎记猛然刺痛,昨夜吞噬的星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他本能地挥掌迎击,却发现这次挥出的不再是星光,而是滔天巨浪!

海兽在浪涛中哀鸣解体。洛星尘怔怔看着自己恢复寻常的右手,掌心星纹却突然灼亮如烙铁。怀中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冰蓝瞳孔倒映着天穹异变——原本四散的北斗七星竟重聚成剑形,剑尖直指他眉心胎记。

“快走!他们在修改星轨...“少女虚弱的警告被雷鸣截断。云层撕裂处,第三颗血色星辰凭空显现,与原有七星构成逆十字凶局。七杀使的狂笑中,洛星尘感觉体内星力开始沸腾,右眼视线穿透云层,窥见星穹深处有巨手正在拨动星辰!

潮生玉简突然炸裂成光粒。少女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出古老符咒,海浪霎时凝成冰桥通向迷雾深处。“去青冥涧...“她声音逐渐消散在风中,“剑冢里的...能斩断星链...“

洛星尘踏上冰桥的刹那,身后传来空间破碎的脆响。最后回望时,他看见七杀使首领的左臂星晶全部爆裂,穷奇虚影吞噬了整片海域,而少女的身躯正在星光中化为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