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研究设计

本节在对已有研究进行回顾与综述的基础上，借鉴国际关系实践理论的视角，并结合东盟地区卫生合作的情况和特点，构建起关于核心问题的解释框架，确定了研究方法，划分了章节架构，探讨了局限与难点。

（一）解释框架

东盟的地区卫生治理具有独特性，分别体现在高度敏感的主权观念与集体行动之间的矛盾、地区内部同质化程度低、公共卫生治理能力普遍较弱且不平衡、公共卫生合作往往由清谈带动几个方面。世卫组织和域外大国在该地区的卫生治理活动也并未促成全面的地区卫生合作。东盟的地区卫生合作萌芽于1980年，并在“非典”疫情之后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逐步形成了以东盟社会文化共同体为基本框架的地区卫生协作治理体系，促进了东盟国家卫生治理能力的提升。此外，东盟的地区卫生合作还将中、日、韩三国也纳入其中，成了东亚地区合作中“小马拉大车”的典范。

本书旨在探究东盟得以推进地区卫生合作的原因。因此，在充分关注东盟区域合作与卫生治理的独特性的基础上，本书通过借鉴规范本土化理论与国际实践理论，提出研究假设：东盟之所以能够推进地区卫生合作是因为成功地对国际卫生治理规范进行了本土化，规范本土化是促进地区卫生协作治理制度化的关键因素，二者的互动推进了地区卫生合作的发展。一方面，规范本土化通过塑造共同利益认知和集体身份，主导了地区卫生协作治理机制发展；另一方面，地区卫生协作治理机制的持续发展成为本土规范演化的重要参照，使规范本土化得以保持对地区卫生合作的引领作用。

（二）研究方法

“复杂性”常常被认为是理解国际关系的关键。[80]本书旨在探究东盟得以推进地区卫生合作的原因。地区卫生合作本身就是一个跨学科的研究领域，很难用单一的传统理论进行较为精确的阐释。因此，本书将借鉴实践理论的动态性和系统性视角，主要采用定性研究方法，来阐述东盟的卫生规范本土化进程及其与地区卫生协作治理制度化进程的互动实践。其中，具体包括文本分析法、访谈研究法和过程追踪法。

1.文本分析

本研究将收集和整理来自东盟秘书处、东盟各国和世界卫生组织及其地区办事处的文件档案、公开报告、会议记录、发言以及国内外公共卫生核心期刊、文献进行系统的整理和分析，为全面、动态地了解东盟地区卫生治理机制和规范的发展变化及其互动情况、主要参与方及其利益偏好提供了重要的研究素材。

本书还系统地梳理了全球卫生观察、世界卫生组织统计、日内瓦高级国际关系学院全球卫生安全中心、亚洲开发银行研究所、世界银行、东盟秘书处有关东盟地区卫生治理核心能力建设评估和《国际卫生条例（2005）》遵约评估数据，为全面、准确评估东盟各国卫生治理能力变化提供数据支持。此外，MEDLINE、PubMed Central和EMBASE等医学文摘数据库也为本书提供了丰富的实证材料，为打开实践进程的“黑箱”，探寻过程的变迁提供资料支持。

2.访谈研究

访谈研究是指研究者通过“寻访”“访问”被访问者，与其进行“交谈”和“询问”的活动。作为一种研究性交谈和定性研究方法，旨在获取被访问者对研究议题的立场、经验、观点等关键信息。本研究涉及大量的以传染病防控为核心的地区卫生合作机制，涉及十几个国家行为体，时间跨度为15年，中间有大量未公开和难以获取的非正式互动信息。为了最大程度还原和丰富研究内容，尽可能提供相对真实、完整的研究素材，并从访谈对象多年积累的实践经验、洞察的观点中，梳理、提取出有益的研究素材和论证材料，本书将对长期参与东盟卫生治理实践和研究的工作人员以及学者进行半结构化访谈。

首先，笔者曾于2017年和2018年分别到缅甸、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亚五个东盟国家进行实地调研，对东盟卫生治理实际情况以及地区卫生合作有了初步而具象的了解。到东盟国家实地走访有助于笔者亲身感受东盟的多样化和异质性，也促使笔者更关注多元性和地方性实践，试图探寻东盟卫生合作背后的本土逻辑。

其次，笔者曾于2018年赴马来西亚双威大学东南亚研究所访学，其间就东盟地区可持续发展以及卫生合作问题采访了相关学者，获得了宝贵的信息和观点。另外，笔者曾参与“第13届新加坡东南亚研究论坛”，并在2020年“东盟青年公共卫生特别论坛”中与广大东盟本土青年就东盟公共卫生治理问题展开广泛而深入的讨论，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本书的主要论点。对东盟本土学者的访谈以及与东盟本土青年的对话有助于笔者跳脱“局外人”的桎梏，开启探究东盟卫生合作的内部视角。

最后，笔者对国内外参与东盟地区公共卫生治理的政府官员，长期从事公共卫生和卫生安全研究的代表性专家学者，以及相关国际组织机构的负责人进行了系统而深入的访谈，为本研究提供了宝贵的一手资料。笔者访谈的专家所属机构分别为：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平洋办事处、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福建医科大学、泰国玛希隆大学、东京大学、日本协力机构、新加坡国立大学、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加拿大西蒙菲莎大学、马来西亚双威大学、英国非政府组织健康扶贫行动（HPA）云南代表处和缅甸代表处、国际发展社会组织Diinsider。其中，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平洋办事处参与了东盟推动《国际卫生条例（2005）》国家核心能力建设规范的本土化进程，也是东盟卫生合作中重要的利益相关方。日本协力机构、亚洲开发银行、英国非政府组织健康扶贫行动和国际发展社会组织Diinsider也是东盟卫生活动中重要的参与者。而对众多公共卫生研究学者以及卫生安全国际关系学者的访谈，一方面有助于笔者把握领域研究动态，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访谈获得书本上难以找寻的一手材料。由于新冠肺炎疫情的限制，笔者不得不在实地面对面访谈的基础上，借助线上访谈的方式完成部分访谈工作，以试图突破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研究困难。总体来说，尽管笔者的访谈研究还不够全面，有待进一步完善和扩展，同时，当前本书的访谈研究也尚难以替代文献研究，但是访谈不仅为本书增添了一些一手材料，也使文献研究不至于背离实际情况。

3.过程追踪

社会科学中的过程追踪通常被界定为致力于描摹因果机制和识别因果过程，有助于我们在研究因果关系时更进一步，得以探察因果性之究竟，搞清楚因果链条中的各项中介因素。[81]过程追踪不是单一的研究方法，而是多种维度上不同研究方法的集合，大体上可以分为理论检验型过程追踪、理论建构型过程追踪和解释结果型过程追踪。[82]

本研究属于解释结果型过程追踪，旨在追踪产生问题结果的系统性因果链条。因此，本书将在基于公开报告、会议记录、调研访谈和数据统计等大量一手和二手资料的基础上，结合归纳和演绎路径，力求对东盟得以推进地区卫生合作的原因进行最低限度的充分解释。本书选择该案例主要出于下述考虑。一方面，以传染病防控为核心的国家应对卫生安全的核心能力建设规范和集体治理规范在扩散前已经在《国际卫生条例（2005）》中有了明确界定，通过比较可以直观理解其在地区发生的变化；另一方面，以地区传染病防控合作为核心的东盟卫生协作治理逐步实现了制度化，可以作为一个完整过程来加以分析。

（三）章节架构

本书由七个部分组成，包括导论和中间六个章节。

导论部分包括研究问题的提出、综述研究现状、研究意义和研究设计等几个部分。

第一章是理论演绎和分析框架构建。本章首先指出采用国际关系实践理论视角分析本书研究问题的必要性，并在反思既有相关理论的基础上，提出本书的研究假设和理论框架。最后，通过对两种替代性解释进行评估，再次验证了本文解释框架的有效性。

第二章是宏观层面上的历史演进阐述，主要介绍了东盟以传染病防控为核心的地区卫生合作发展历程，从中再次提炼和突出研究问题，并为下文论述提供整体性历史背景和基础事实。

第三章至第五章是针对理论解释框架的具体实证分析。本书聚焦于传染病防控领域，旨在探究东盟得以推进地区卫生合作的原因。鉴于集体治理规范与应对卫生安全威胁的国家核心能力建设规范是《国际卫生条例（2005）》中有关传染病防控的核心规范，这三章的实证分析将围绕这两个规范，试图验证第二章提出的研究假设，回答研究问题。

具体来说，第三章研究了东盟的地区共同卫生安全利益观的孕育。在全球卫生安全观形成的背景下，东盟如何利用规范本土化来使东盟各国意识到面临的共同卫生安全威胁，并促使各国框定集体协作治理的共同收益，塑造出各国对地区卫生安全共同利益的认知。

第四章研究地区协作治理集体身份的建构。东盟如何通过内化和实施区域本土卫生规范，塑造彼此信任和相互依存的协作关系，建构了地区卫生协作治理的集体身份。同时，本土规范又是如何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演化，从而得以保持对地区卫生治理发展的引领作用，并再次强化了地区对卫生协作治理方式的集体认同。

第五章研究东盟的地区卫生协作治理制度化。东盟以本土规范提供的机制框架为基础，整合地区卫生资源，建立地区内外协作治理机制网络，逐步建立了地区卫生协作治理制度。而在这个过程中，本土卫生治理规范再次发生了演化，基于地区卫生治理能力和协作治理机制的发展，本土规范的主导性减弱而工具性增强。

第五章结论及展望部分在总结研究发现的基础上，强调了区域对全球卫生治理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