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猎魂卫

猩红斗篷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像是被无形之手扯动的血旗。那人踏入拍卖场的瞬间，夜瑀感到耳膜一阵刺痛——那不是声音，而是空气本身在颤栗，仿佛整座红骨殿都在这股威压下屏住了呼吸。

她的指尖陷入掌心，指甲刺破皮肤渗出血珠。脊椎深处传来本能的战栗，那是幻族血脉在尖叫着警告：危险。

不是普通强者能带来的压迫感，而是某种专门为吞噬精神而生的存在，光是气息就让人识海翻腾。

“......夜瑀！“

赤鳞的手臂突然环住她摇晃的身体，掌心贴在她后颈的命脉处。

他的精神力像寒冬里注入血管的暖流，精准找到她识海中动荡最剧烈的节点。

那种引导方式太过熟悉——不是强行镇压，而是如同母语般自然地顺着她精神回路的走向疏导。

夜瑀恍惚想起禁地古籍记载的“同频共振“，只有血脉相连的幻族才能如此完美同步另一个人的精神频率。

“是牠。“赤鳞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冷得像淬过冰的刀刃，“猎魂卫——当年清剿幻族主阵线的先锋之一。“

拍卖场顶部的磷火突然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猎魂卫扭曲的巨影。

夜瑀看到那人抬起的手——覆盖着金属般的鳞甲，指节处嵌着熟悉的符文，正是晶核上断裂纹路的完整版。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燃烧的圣殿、碎裂的族徽、还有这种鳞甲碾过孩童玩具时发出的咯吱声......

“他来这里，是为了我？“她咬紧的牙关间渗出血腥味。

赤鳞的手指在她腕间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情报贩子此刻肌肉紧绷得像张满的弓，“为了你，也为了那枚晶核。“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底下沸腾的暴怒，“你若再多接触一秒，就会成为牠精神网络里永远闪亮的坐标。“

仿佛印证他的话，红骨殿穹顶的能量结界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晶核在众人惊呼中炸开，碎片却违反物理法则地悬浮在半空，被猎魂卫掌心涌出的黑雾牵引着旋转重组。

夜瑀突然明白——那不是拍卖品，而是精心布置的诱饵，那些断裂符文正是能感应幻族精神波动的天线。

“目标已现。“猎魂卫的声音像是千万根金属针在头骨上刮擦，夜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人鳞甲下的眼睛锁定她，瞳孔是反常的竖瞳，“捕捉对象：幻族异源体。“

看台上瞬间爆发的骚动如同炸开的马蜂窝。夜瑀感到无数道目光刺来，有贪婪的、惊惧的、更多的是算计的——在这里，一个暴露身份的幻族比任何拍卖品都值钱。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暗袋里的烟雾弹，却发现赤鳞已经挡在她身前半步。

“准备突围。“他背对着她说话，右手掌心向上平举，一缕银白色火焰在指尖跳跃。

那火苗看似微弱，却让周围空气扭曲出诡异的波纹，“我会引爆三处结界连锁点，为你开一条路。“

夜瑀盯着他后颈处露出的皮肤——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是被火焰照亮的古老文字。“你呢？“她声音比想象中冷静。

赤鳞侧过脸，嘴角勾起她从未见过的弧度。

不是平日那种玩世不恭的笑，而是战士赴死前的决然：“放心，“银火在他瞳孔中映出妖异的光，“我比牠更熟这里每一条死亡线的走向。“

拍卖场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赤鳞右手猛地挥出，十几道银线从他袖口激射而出，精准穿透特定位置的石柱。

夜瑀这才注意到那些柱子上早已刻满细密的符文——他早就布置好了退路。

“嘶——！“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地面如同巨兽脊背般拱起。

镶嵌在墙壁里的铁骨刺破装饰用的兽骨爆射而出，将几个扑来的守卫钉在半空。赤鳞左手掐诀，银火突然暴涨成火墙，暂时阻隔了猎魂卫的精神探测。

夜瑀没有浪费这宝贵的三秒钟。她旋身踢翻冲最近的奴隶贩子，骨刃划过一道冷光切断头顶的帷幕。

布料撕裂的瞬间，她像一尾银鱼滑入后方密道的阴影中。

“我说过......你抓不到她。“

赤鳞的声音在身后回荡，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夜瑀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锁魂破界术式发动的特征，幻族古籍中记载的同归于尽的禁术。

热浪推着她的后背，通道里突然亮如白昼，又迅速归于黑暗。

——

密道深处，碎石滚落声在狭窄空间内回荡，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夜瑀的靴底碾过一块刻有蛇纹的碎骨，突然驻足。她没有回头，但精神感知如蛛网般向后蔓延——通道入口处的烟尘中，赤鳞的气息如同被利刃斩断的丝线，消失得干脆利落。

“......太干脆了。“她咬紧的后槽牙间渗出铁锈味。这不是临时断后的选择，而是精心计算过的隔绝——他连让她回头救援的机会都彻底封死。

头顶石拱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如雨落下。夜瑀左手探入衣襟，指尖触到那枚冰凉的骨符。

符咒碎裂的瞬间，紫黑色波纹呈扇形展开，将坠落的巨石震成齑粉。她趁机箭步冲出，月光如冷水般泼在脸上。

废弃仓库的屋顶铺满青灰色苔藓，踩上去像踏在潮湿的兽皮上。

夜瑀单膝跪地，五指张开按在斑驳的瓦片上。指尖传来的震动显示红骨殿主体仍在持续崩塌——赤鳞引爆的不只是结界，恐怕连地脉能量节点都遭到了破坏。

识海深处传来细微的刺痛，那块始终未能完全融合的幻族核心正在苏醒。

夜瑀闭眼内视，看到紫银色光团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就像拍卖场上那枚诱捕她的晶核。

不同的是，她体内的核心正在主动释放某种频率，与远处某个存在产生共鸣。

“不是操控......“夜瑀突然领悟，冷汗顺着脊椎滑下，“而是借力。“她曾在禁地古籍上见过记载，高等幻族能将力量暂时寄存于血脉相连者体内。

银光自她指尖迸射，精准刺入墙缝中残留的古老符文。

地面突然亮起复杂的灵阵纹路，将她的气息完美伪装成废墟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瓦片传来极轻的震动——有人踏着月色而来，脚步轻得像是幽灵。

“你......来得不慢。“夜瑀没有抬头，但绷紧的肩膀线条暴露了她的戒备。

神薙空的身影在月下显得格外苍白，黑色披风边缘绣着的暗纹在移动时偶尔反射出银光，像是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他的银瞳扫过夜瑀颈侧浮现的幻族纹路，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赤鳞被困在拍卖场里，可能不会全身而退。“夜瑀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比夜风更冷。

神薙空抬手拂去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动作让他腕间的银链发出细微声响。“我知道。“他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嗓音干涩得像是多年未用的齿轮突然转动。

夜瑀猛地转头，发梢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你怎会知道我在——“

“不是'知道'。“神薙空打断她，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是'找'。“月光照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显然这一路追踪并不轻松。

夜瑀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突然意识到神薙空指的不是常规追踪手段，而是通过她体内躁动的幻族核心进行定位——这需要近乎自残的精神共鸣。

“......你出现得太巧。“她最终只挤出这句带着刺的回应。

神薙空的披风下摆被夜风掀起，露出腰间那对从未出鞘的短刀。“你活着就好。“这句话轻得像片落叶，与他平日的锋利截然不同。

夜瑀突然冷笑出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骨刃的纹路：“你不是来救我的，是来阻止我失控吧？“她颈侧的幻族纹路随着情绪波动忽明忽暗。

神薙空没有否认。他向前迈了半步，靴尖刚好停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线上：“那枚晶核正在改写你的精神图谱。“银瞳锁定她指尖不自然的颤抖，“再接触幻族遗物，你会成为活体信标。“

“我知道。“夜瑀霍然起身，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所以我不等赤鳞。“她目光投向远处仍在崩塌的红骨殿，某个侧门的轮廓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神薙空的手突然钳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令骨骼咯咯作响：“你要回去送死？“

“回拍卖场抢'灵魂之眼'。“夜瑀一字一顿道，任由他捏碎腕骨般攥着，“现在不抢，等猎魂卫带走，我们永远不知道幻族为何选择'封印记忆'而非'传承'。“

月光照出神薙空骤然收缩的瞳孔。夜瑀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反应——他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关于幻族灭族的真相，关于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神薙空知道得远比表现出来的多。

僵持数息后，钳制她的手突然松开。神薙空退后半步隐入阴影，只有声音飘过来：“我在你身后。“

夜瑀没有道谢，转身时幻族纹路已蔓延至颈侧。她像柄出鞘的妖刀划过月色，而神薙空如影随形——他们都知道，这次折返不是终结，而是揭开更大阴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