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连带着一层秋日的凉意自敞开的窗户钻入图书馆内。
程霜降坐在图书馆一楼大厅,靠窗的阶梯上,看着外面的绿意盎然,轻声说道。
“我当时真的很傻,点燃了炭火之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朦胧里,好像见到了一个男生把我抱出去,等苏醒过来,已经躺在医院了。”
抿出一抹笑容,少女娓娓道来。
“后来,我听医生说才知道,是回家的你嗅到了气味,才撞开了门,把我救了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一面之缘。”
“后来呢?”
周鹤鸣坐在她的旁边,前面父母正给孩子讲解童话书,这画面岁月静好,一切似乎都充满希望。
“但我吸入了太多有毒气体,虽然醒了,但还没脱离危险,直接送到了宁江大学的附属医院,那边有全国最好的医生,等到彻底恢复,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坎坷,她才能以那么轻描淡写的口吻将“上辈子”的事情这般讲述。
“我休学一年,和你彻底断了联系,直到三十岁,我才在这里重新遇见了你。”
看着程霜降柔和的笑容,周鹤鸣挠了挠头。
“......所以,当时过了十三年,我俩再见面的时候,你还能第一眼认出我?”
“为什么只说我认出你?”
“因为我肯定会第一眼认出你啊,毕竟是校花,三十岁了当然也会很漂亮。”
周鹤鸣理所当然地说道,又有点儿赧然地别过脸去。
有时候话从嘴里说出来,脑子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了,肯定是被身边的少女影响了。
“嘿嘿。”
程霜降似乎对周鹤鸣的夸赞很受用,左手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丝,她抿嘴一笑,接着开口。
“反正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我为了报答你,请你吃了一顿饭,我们聊着聊着发现还挺聊得来,一来二去,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原来不是以身相许的故事。”
周鹤鸣调侃般笑了笑。
“可能最开始的确因为这个才会相识,但真正让我爱上阿鹤你的,是你的温柔,浪漫,善良,理想主义,义无反顾,是你这个人本身。”
她的语调轻柔,像是在捧着一个易碎的梦。
“所以我才会说你是,那个无论我什么年纪遇到,都会爱上的人~♪”
真挚的双眸里,十八岁的周鹤鸣用揉鼻子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动。
“......你这样夸,我会骄傲的。”
“阿鹤值得。”
作为周鹤鸣夸夸协会的会长,少女笃定地说道。
“就像今天看的电影里一样,虽然看起来主角没有多成功,但大家都会因为曾经认识主角而感到开心,甚至觉得比没有认识主角的人更幸福一点,从这一点来看,我可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周鹤鸣,你要是天天这个女人待在一起,铁定会膨胀的。
“不过世之介最后为了救一个小孩子出车祸死了哎,咦,这么一想,按你的说法,我‘上辈子’也出车祸死了,怎么感觉有点儿地狱笑话。”
身为殡葬行业从业者,周鹤鸣从来不忌讳讲地狱段子。
“不许乱说!”
程霜降立刻抬手,两根手指贴在了少年的嘴唇上,不过由于他正在说话,所以舌尖不小心蹭到了白皙的指尖。
“!”
美少女立刻缩回了手指,有些局促地捏成了拳头。
“抱、抱歉。”
周鹤鸣立刻道歉。
他看到少女的耳朵泛红,那含羞的模样,非常,非常,非常的可爱。
倘若把自己和她的爱意放在左右两边,原本只会一边倒的天平,或许,稍微倾斜了一点儿?
*
周一。
因为周三开始就是为期三天的运动会,所以这周其实只用上两天课,学校里充盈着散漫的氛围。
高三暂且不提,高一高二的学生心早已经飞到了假期里,丝毫没有人在意到黄金周之后的七天连课。
“虽然我已经决定把天赋带到大学,但既然是最后一次运动会,那我只能拿出真本事了。”
下午第一节课前,乔今晨刚写完一道倒数第二题难度的数学大题,有些得意洋洋,嘟囔道。
“你参加啥?”
周鹤鸣停下笔,瞥了眼同桌。
“跳高,还有一百米,重铸七班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乔今晨一米八六,长手长脚,前两年都是他代表班级参加短跑的,成绩嘛,只能说,跑进决赛就算成功。
“七班好像也没有什么荣光可以重铸。”
周鹤鸣用笔杆子挠了挠头。
“阿鹤不参加吗,比如什么全民长跑之类的?”
徐悠悠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从后面问道。
自从她和乔今晨谈了之后,两人就对周鹤鸣改了称呼,随着程霜降一起叫阿鹤。
“我?没兴趣。”
全民长跑是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绕着学校跑四分之一马拉松的距离,只要报名就能参加,属于凑热闹的项目。
因为江城中学校风散漫,所以也有那种趁机穿着奇装异服跑的家伙,几年前,还有跑第一的学生在接受采访时当众告白的趣闻,江城中学里多多少少也流传起了,如果能在全民长跑里跑到第一当众告白就必定可以成功的学校不可思议事件。
到后面,学校方面对这项目也有点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去告白就去吧。
顺带一提,那位首创告白者被当场拒绝,发奋学习,最后考了六百三十分。
“难道你没有那种参加全民长跑勇夺第一然后当众给程霜降告白的念头吗?”
乔今晨显然很在意那个传闻。
“首先,我肯定跑不到第一,其次,我不需要当众告白了。”
周鹤鸣无奈耸肩。
如今江城中学不知道他和程霜降关系的,大概只有那些之前参加艺术培训的艺考生了吧。
“啧!”
乔今晨和徐悠悠在那天当晚就换了QQ签名,毕竟他们没有大伯在学校当老师,成绩也不是年级第一,姑且转入地下,藏了一手。
“我准备参加长跑,等拿到了第一......”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忍着点儿啊乔今晨。”
徐悠悠的声音传来,显然担心这家伙要是真的踩狗屎运拿到了第一,会不会当众说出点儿让人难为情的告白来。
“我就告诉大家,老子天下第一。”
乔今晨笑了笑。
“就你的水平,难。”
周鹤鸣客观评价。
其实乔今晨确实体育还不错,长跑水平可以,但总归比不上那些个正经的体育生,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估计根本拿不到前三。
“都高中阶段最后一届运动会了,不留遗憾嘛。”
乔今晨嘻嘻一笑。
“也是。”
周鹤鸣手上的笔转过一圈,看向窗外。
他倒是确实询问过程霜降,自己有没有什么和运动会相关的遗憾。
“有的,其实和运动会没什么关系,但的确发生在运动会期间。”
得到的是如此的回答。
“我的遗憾,还真是俯拾皆是。”
他内心暗自感慨。
周鹤鸣看向窗外,那些穿着校服,在操场上奔跑雀跃的学生。
哨声和运动的呐喊交织,九月末阳光正好,风过林梢,银杏金黄。
这是一个为多年后的恍惚埋下伏笔的,稀松平常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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