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砚底惊澜

沈宁跪在溪边青石上，指尖捏着半片枯黄的苇叶。晨光斜斜掠过她垂落的发梢，将少年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七岁的她已经褪去婴儿肥，眉眼愈发清隽，眼尾那颗朱砂痣在朝阳下像滴凝固的血珠，映得那双眼睛愈发沉静如渊。

“怎么又在发呆？“沈秋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竹篓里的山核桃随着脚步哗啦作响。少年将一枚带着青皮的核桃抛给她，“小满在村口等咱们呢，说要去后山找野莓。“

沈宁接住核桃，却没像往常那样剥开。她望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忽然开口：“秋实，你有没有觉得，咱们村子...好像缺了点什么？“

少年挠挠头，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困惑：“缺什么？粮食够吃，溪水也甜，阿公说今年的药材还能卖个好价钱...“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沈宁蹲下身，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细密的纹路。那些看似随意的线条，竟隐隐勾勒出村庄的轮廓。

“你看。“沈宁指着泥图，“稻香村被三座山环抱着，地势低洼如碗底。灵气本该顺着山势汇聚，可咱们这儿连最普通的灵植都难以存活...“她的指尖划过泥图边缘，“就像有层无形的屏障，把灵气都挡在了外头。“

沈秋实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每天走过的山路、看过的稻田，竟藏着这样的秘密。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沈宁突然变魔术般从袖中取出张宣纸。那纸张洁白如雪，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分明是前世沈家内门才有的灵纹纸。

“看好了。“沈宁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在笔尖。她手腕轻转，寥寥数笔便勾勒出株水灵灵的野山参。随着朱砂笔最后一点，宣纸上的图案竟化作虚影，落入溪边泥土中。眨眼间，湿润的土壤里冒出嫩绿的新芽，片刻间长成完整的植株，参须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这...这是仙法？！“沈秋实倒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竹篓。山核桃滚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株凭空出现的野山参。

沈宁轻轻摇头，指尖抚过微微发烫的笔尖：“算不上。在原来的世界，我能画出有灵智的器物，甚至能赋予死物生命。可在这儿...“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灵气太过稀薄，我最多只能画些凡物，维持不了半柱香就会消散。“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沈小满的呼喊。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沾满草屑的裙摆跑来，发间还别着朵野雏菊：“你们怎么还不过来！后山的野莓都要被鸟吃光了！“

沈宁迅速将灵纹纸收入怀中，朝小伙伴露出笑容。当她跟着两人跑向山坡时，却在经过陈阿公的药田时突然顿住脚步。田埂上，几株本该枯萎的柴胡竟抽出新芽，叶片泛着淡淡的银芒——正是昨夜她用画灵术催生的效果。

“小宁？“沈小满见她驻足，又跑回来拽她的袖子，“快走呀！“

沈宁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柴胡的叶片。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忽然想起前世翻阅的《灵气论》：万物皆有灵，哪怕是最贫瘠的土地，也会有灵气凝聚的缝隙。她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脉，心中忽然涌起明悟——或许不是稻香村没有灵气，而是这里的灵气太过微弱，需要更敏锐的感知才能捕捉。

当晚，沈宁在油灯下铺开泛黄的草纸。陈阿公早已睡熟，竹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蛙鸣。她屏息凝神，试图感应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前世作为画灵师，她习惯用精神力牵引天地灵气入画，可如今这具稚嫩的身体太过脆弱，稍一用力便头痛欲裂。

“得换个法子。“沈宁咬着笔杆沉思。她想起白天观察到的柴胡新芽，突然将笔尖蘸满朱砂，在纸上画出个漩涡状的符文。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晃动，一缕极细的青光顺着笔尖流入符文，在纸上凝成个小小的气旋。

“成功了！“沈宁低呼出声，随即捂住嘴警惕地看向里屋。她小心翼翼地将气旋引向掌心，却在接触的瞬间痛得脸色发白。那缕微弱的灵气如同淬了冰的银针，扎得她经脉生疼。但她咬牙坚持，任由灵气在体内游走，试图摸清这个世界灵气运转的规律。

窗外，月光悄悄爬上窗棂。沈宁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气旋，眼中却燃起明亮的光。她终于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画灵术想要重现威力，必须适应这里的灵气法则。而第一步，就是学会如何在这稀薄的灵气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修行之路。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时，沈宁在药田边发现了意外之喜。昨夜画下的符文气旋，竟在泥土里催生了一片泛着微光的三叶草。这些本该普通的野草，叶片上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正是灵气浸润的标志。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株连根拔起，塞进怀里——这或许将成为她破解稻香村灵气之谜的关键。

远处传来陈阿公咳嗽的声音，沈宁起身拍掉裙摆的泥土。朝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田间的稻穗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