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知识在发芽

刘能感慨着，他最讨厌下雨天了，如果是死的话，他希望死在大晴天，让阳光打在身体上，让尸体暖暖的。

暴雨压抑着连医药医院的住院区，从阳台的栏杆缝隙看向天空，天空就像被捅穿一般，倾泻着大水，寒风凌冽的侵袭着狭小的阳台，哪怕隔着玻璃，也挡不住寒意。

病房内的刘能只能望着天空，感叹雨下的真大。

梦里在下，现实也在下。

刘能提着三个热水壶，挨个给病友们打满水，然后便坐在了板凳上，静静的看着阳台外的天空。

“这雨啥时候才能停。”

不知道女儿上幼儿园有没有带伞，还要穿上雨鞋。

她妈妈应该会照顾好她的吧。

刘能如是想着，想着出神，他也没去干其他事情，毕竟干一会他就会睡着了。

“吱呀。”

刘能回过头，看着床边发生的声响，2号床的女病人支起了身子，摇了摇脑袋，旋即拿起了织毛针，又开始一针一线的勾勒，刘能笑道：

“还没织完啊。”

2号床的吴芳芳吐槽道，她又绕了一圈毛线球，打了一针：

“这个病太烦了，老是睡着。”

“不过还好，今天这个就能织完了，明天让我丈夫带回去的时候给孩子试试，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我特意做大了一些，不合适的话就等大了再穿，毕竟我也改不了了。”

吴芳芳无奈的说道：

“我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吴芳芳停下了手，语气有些沮丧：

“虽然家里那两口子老是让我放宽心，吉人自有天相，医院会治好的......可我能不知道我身体什么样吗？”

“老是不听我说的话。”

刘能想找一下烟，但住院区不能抽烟，只能又将手从后口袋抽回，搭在了双腿上，附和道：

“谁不是呢。”

“我也是明天。”

他们都很好运的走到了第十三天，可明天就是第十四天了，是梦病的最后一天。

悲凉的雨击打在玻璃门上，劈里啪啦的惊响，玻璃门颤抖着，似乎终要被冲开。

所有的患者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只有亲身感受才会懂得梦魇的绝望，他们便不会再奢求是自己成为那唯一的例外。

只希望能不留遗憾。

陈墨片刻后，吴芳芳还是忍不住，一边织着，一边说道：

“你舍得你的女儿吗？不再看一眼？不怕她伤心。”

刘能先是一顿，眼神有些温柔，旋即挠了挠头，望着大雨，眼神带着释怀：

“没关系的，我女儿才四岁，才刚刚上幼儿园，她懂什么死不死的。”

“不见啦，就当她没有这个爸爸呗。”

刘能拍了拍手，看到3号床还在打游戏，笑着说道：

“你这小子，从白天打游戏到晚上。”

“多看看这个天吧......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

庄生放下了手机，他看着面前的两人，静静的说道：

“别担心，我们会被治好的。”

“我们要相信医生。”

庄生重新拿起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劈里啪啦的敲响着，敲得房间有些沉默。

刘能的笑容僵硬了会，想再佯装洒脱，却没有办法再笑出来。

相信......医生吗？

他抽出了手机，屏幕亮起，那是他们一家三口在连城塔下拍的照片，那天风和日丽，天气晴朗。

打开手机，望着微信界面，刘能颤巍巍的，最终还是打通了微信电话。

还是再看一眼吧。

最起码说一声再见。

吴芳芳也放下了手中的毛线球，她甩了甩手，嘲笑自己的不中用，连毛衣都织不好了。

庄生看着手机，心思却不在游戏上了，望着窗外的大雨，他想回家。

明明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才对。

可当告别真的要来临，什么准备都显得毫无作用。

眼泪湿润了刘能的双眼，他吸了吸鼻子，想控制好自己的最后一面。

虽然，虽然他是男人，但是如果还有希望，还能陪一陪女儿......

在这时，比暴雨更强烈，比雷声更轰鸣的广播声却是响起了：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请各位患者做好准备，准备接种脑髓液，该液体可以延缓死亡时间，请接近14天的患者优先进行注射，请注意，请注意......”

三人迷茫的看向了半空中的广播，他们甚至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很快，门口声音响起，主治医生梁冰出现在了病院门口，倚靠着墙，郑重的说道：

“新的实验成果出现，你们第一批来尝试。”

“别打电话了，时间紧迫，晚点回来再打。”

梁冰通知完，便立刻朝着后续的病房走去，争分夺秒的通知。

晚点......回来再打？

“喂，爸爸？”

女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刘能看着手机里懵懂的的女儿，却是没忍住鼻头一酸。

“女儿，爸爸有事去干，待会再回来找你。”

房间里，三人对视着，眼中流露着庆幸与感激，刘能看向庄生，眼神带着崇拜：

“还真被你说中了，你小子，相信医生！”

只是，此刻的庄生早就已经泪流满面，脸皱成了干巴巴的橘子皮，鼻涕流了长长的一串，哽咽道：

“吓，吓死我了，我还不想死啊！”

“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

新的实验结果出现了，他们还能继续等下去，他们还有机会。

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

......

治疗室。

“动起来，行动都利落些，半小时内务必完成所有准备工作！”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忙碌了起来，这一次，他们行动干脆利落，从他们颤抖的双手上，能看出他们激动的心情。

专业的医疗团队终于起到了作用，他们效率极高的开展了提取脑髓液的工作，并且开始排手术时间，争取让第一批病人延迟死亡时间。

梁冰望着面前动员起来的医护人员，一边感叹，仍旧心有余悸。

在这段宛如长夜的天气里，他们尝试了太多的手段，却都只是通过强制手段，将患者的死亡时间延长到13、14天，而他们距离第一次厉鬼爆发后的第13天，已经极其接近了。

一旦到了第十四天，将会有成百乃至上千的人会在这一天集体死亡，而绝望的情绪会蔓延整个医院，让其他病人的病情继续恶化。

这意味着那时将会成为梦魇疾病的转折点，他们从那天之后，将不再有稳定的研究空间，将终日在惶惶中寻求生机。

梁冰不敢想象社会会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他甚至没法去准备，只能被动迎接狂风骤雨般的碾压。

但......奇迹出现了。

民间居然在关键时候，发现了延迟梦魇病死亡的方式。

在脑髓液方法公布后，医院便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信息，通过分析这种方式很可能成功，于是梁冰当机立断，立刻开展了注射。

李小宛已经处于死亡边界，顺理成章的成为第一名实验体，注射脑髓液，在注射完毕后，李小宛的病情出现了相当一部分的好转，自杀倾向了明显降低。

这足以证明，这个方法的可实施性。

方法验证成功，可他们没有太多的欣喜，只有庆幸。

太多太多的人在他们面前死去，哪怕活着，也是生不如死，让医护人员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可突如其来的奇迹，宛如漫长黑夜中的第一抹光亮，让许多医护人员内心的绝望也重新开始燃烧。

这真的是奇迹。

所有的发现本身便建立在千千万万次的实验之上，可在短短几天内，群众便能找到延缓的方法。

虽然仅仅只是延长了存活的时间，看似只是一段时间的差别，在结局上没有任何改变，或许他们最终还是会被梦魇杀死。

但......只要患者还没有死亡，那他们就有被救治的希望。

救治的方法最终是为了救人的，每延长一天，就有太多太多本该死去的人等到了被治愈的那天，成功活下来。

而且，这证实了一点——

梦魇，是可以被人类影响的。

当奇迹出现，那奇迹便不是奇迹，是希望。

今日，梦魇被影响的减缓了杀人的时间，那么他日，就存在被人类彻底攻克的可能。

他们的一切努力不是在螳臂当车，不是在自不量力。

久违的，萦绕在连城天空之上的暴雨终于停了，第一抹曙光突破了厚重的云层，照亮在湿润的大地上。

而医院也开始了第一批接种脑髓液的工作。

所有实验也再次飞速的运转起来，医护人员的气再次被吊起，群众帮他们续上了这口气，他们也必须去找到拯救的方法，不辜负群众的希望。

一切，都如齿轮般开始运转。

由于陈寻解锁了【知识】，各种各样的巧合发生。

王均凑巧因为大雨，撞破了父母的秘密，从而开始了研究梦魇，更是找到了脑髓液的用途。

世界再次进行了变化，从原来的世界中，梦神教只是精神寄托，可现在，因为发现了脑髓液并进行公布，梦神教正式改名为“梦母教”，教义也发生了改变，未来也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化，而产生了新的结果。

在第一批脑髓液开始接种的时刻。

远在家中的陈寻，同样感知到了这一次的变化，他望着天际，响应感召。

他的脑海看到了再次被更改的未来，看到了新的发展。

只是这一次，他颤抖着看完了全程。

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久久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