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鑫的那句话——“收活人钱财,送死人上路”,令我不寒而栗。我打了个冷战,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这活儿适合你,因为即便你不干这个,那些东西也很喜欢你。你还不如利用这个优势,用它来赚钱。”胡鑫见我犹豫不决,试图用利益诱惑我,“咱们两个,一个容易吸引那东西,一个可以制服那东西,简直是绝配。”
我没有立即答应胡鑫,毕竟米小高的事情仍让我心有余悸。然而,大胖子的画事件却让我有些心动。毕竟,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轻松赚到了十万块钱,这意味着几个月都不用干活了。如果再勤快点,或许很快就能步入中产阶级,甚至踏入初级豪门。
“我需要先问你几个问题。”我说道。
“说吧。”胡鑫回答。
“昨晚走进我家门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大胖子画里的女人?”
“是的。”胡鑫简洁地回应。
“她为什么要从画里出来?”
“因为她需要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
“你念的那首诗就是答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首充满悲情的诗歌似乎揭示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尽管听起来有些俗套,但人类往往逃不过这些情感纠葛。
“不会是一个痴情女子等待负心汉归来的老套故事吧?”我问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胡鑫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这幅画的题款——黄松闲。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画家,理论上他的作品应该早已不存在于世。他师承陆探微,擅长山水和人物,而这幅画正是著名的《春雨图》。”
我想起了芥川龙之介写的《秋山图》,那幅令人难以言喻的奇画。这幅画的名字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幅画在艺术界并不出名,但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却是赫赫有名。”胡鑫继续说道。
“怎么个有名法?”
胡鑫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这是一副令人神魂颠倒的画。”
“画得确实不错,但不至于那么神奇吧。可能我也缺乏艺术细胞,无法体会其中的奥秘。”
“我不是指艺术方面。拥有过这幅画的人,最终都像是被迷了心窍,以各种诡异的形式死去。但死前似乎有过极度兴奋的经历,可以说是兴奋到情绪过于激动,从而致死。”
想起大胖子当时看到画中的女人转身后惊恐的表情,他是个理性的人,意识到自己中招了,所以才来求助于我。
“看来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我说道。
“是的。”胡鑫确认。
“但她为什么没能害死我呢?”
“因为你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对于每一个附着在旧货上的灵魂,都是凭借一股执念不肯离去,因为他们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思考着胡鑫的话,然后说:“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够解开这些东西的心结,他们就不会再作祟,或者说这是一种净化的工作。”
胡鑫笑了笑:“老兄,我就知道你悟性不低。”
听起来,我的工作性质就像一个街道大妈,不停地给各种怨男愁女做思想工作。
“听起来还不错,但你为什么要跟我合作?你自己单干不就行了吗?”
“鬼怕我,只要我一出现,他们都离得远远的。所以,我只适合驱鬼。”
啊……我终于明白了,敢情我就是个诱饵罢了。
“行吧,工钱五五分。”我说道。
“你说的算,杨老板。好了,就这样说定了。你今天去店铺把东西按照我说的整理一下。你在门口挂一个白色的灯笼,去城南的红木市场买一张明式黄花梨案桌和靠椅,摆在店铺正中,桌上放上文房四宝、一把银壶和两个青瓷茶杯。”
“黄花梨!?你开玩笑吧……我哪来那么多钱……”
“你照我说的做就行。安排好后,你就回家,今夜凌晨12点,我们准时在店铺见。”
说完,胡鑫便挂断了电话。我本想继续找他理论,但他显然不打算给我机会。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穿好衣服出门,按照他说的来到了城南的红木市场。
刚进卖场,左转就看见一张小巧的明式案桌,四周雕花古朴别致。这家店挂着大甩卖的牌子,但却无人问津。走进店内,一位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见到我便说:“你要喜欢,就便宜给你。这是我90年代收的黄花梨,当时收的价格很低,今天见你跟你有眼缘,我也便宜给你,我还送你一把靠椅。”
我心中大喜:“一套多少钱呢?”
“十万。”
正好是我从大胖子那里赚来的金额。虽然感觉又被胡鑫耍了,但我知道这个价格确实是捡到了宝。二话不说,我立刻付款订下了这套家具,并让老板务必今晚送到我的店铺地址。
买好了家具,我又转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了一盏白色的灯笼,接着去了马连道淘了一盏银壶和两个青瓷杯,又买了文房四宝后,我回到店里,此时那套黄花梨家具正好送到。
等我安顿好一切,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吃过饭,我在店里睡下,等待胡鑫的到来。
胡鑫很守时,在夜里十二点整时叫醒了我。他穿了一件黑色长袍,衬得他的肤色更加苍白,仿佛黑无常一般。
他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套衣服,扔给我:“来,把这个穿上。”
不出所料,这是一件白长袍。
“我们俩不是要cosplay黑白无常吧。”
“这不是黑白无常,是八卦万象的意思。再说,这样穿着,顾客看起来更专业。”胡鑫解释道。
虽然不太情愿,我还是换上了这件白长袍。
“好了,你把外面的灯笼点着,然后坐在这椅子上,就算是开业了。”
我不知道胡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当我坐在椅子上的一瞬间,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仿佛完成了一场神秘的仪式。
“别紧张,有我在出不了岔子。”胡鑫安慰道。
我冷笑一声:“就是因为有了你,我才干起了这种奇葩的勾当。”
“不是因为我,你才干了这个,这就是你的命。你应该感谢我愿意领你入门,如果不是我,你遇到了心术不正的人,可能会在这个世界迷失自己。”
正当我要继续争辩时,胡鑫打断了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瞧,客人来了。”
胡鑫话音刚落,店铺的大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男一女,女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等他们走近,我发现那是一个襁褓,心想里面应该有个小婴儿。
“大师,请救救我的孩子吧!”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她见到我的第一眼便是求我救救她的孩子,若不是她的丈夫扶着,她恐怕会跪下来。
“请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是开张的第一天,我没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客人上门。
“我们村里的算命先生告诉我们,到BJ去找一家凌晨开门挂着白色灯笼的旧货店,这里的‘大师’会救我们的孩子。”
这个工作是我在今天早上才临时决定和胡鑫合作的,没想到这个村的算命先生竟然如此灵验。
“你的孩子怎么了?”我瞥了一眼襁褓,看不到孩子的模样,尽管在炎热的夏天,居然还把孩子包得如此严实。
女人看了一眼男人,男人点了点头,女人才缓缓打开襁褓。
我第一眼看到襁褓里的婴儿时,着实吓了一跳。这个小婴儿浑身青紫,似乎非常寒冷,身体瑟瑟发抖,紧闭双眼。摸了摸这个孩子,发现他的体温极低,仿佛刚从冰库取出一样。
如果是正常人在如此低温下早就死亡了,但这婴儿分明活着,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婴儿穿了一身大红棉袄,胸前挂着一把金锁,那把金锁似乎都要被婴儿的低温冻住。
我看了一眼胡鑫,意思是告诉他,我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所措。
胡鑫倒是气定神闲,指着婴儿胸前的金锁说:“这把金锁是什么来历?”
女人又看了一眼男人,他们叹了口气,女人隔了一会儿才说:“这原本是送给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的。”
“原本?”我追问。
女人点点头,眼泪夺眶而出:“是的,可惜他没能活过一岁就死了。”
“你的第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胡鑫问道。
“男孩,这也是一个男孩。”女人回答道。
“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弟弟或者哥哥?”胡鑫指了指那个一直都没说话的男人。
男人点点头:“是的,我有个弟弟。”
胡鑫俯向我耳边,轻声说:“今天不是让你买了文房四宝?准备宣纸和笔墨。”
我拿来了毛笔,在砚台里倒上清水,用来磨墨,等一切都准备好后,胡鑫又轻声说:“你在上面随便鬼画符就行。”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是不能在客人面前露怯,我便装神弄鬼在上面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画完后,我把符递给胡鑫,由他转交给那对夫妇。
这对夫妇看完纸上的字面面相觑,胡鑫说:“你们俩趁夜深,把这道神符悄悄放在你弟弟女儿的枕头下,不出一周,你家儿子就会好转。”
这一男一女好像也不知道胡鑫到底卖的什么药,女人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个女儿?”
我想起了胡鑫总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便说:“天机不可泄露。”
他们连连称是,然后,他们想要表示表示,也就是给我们钱,但是胡鑫却一口回绝了。
“你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已经很是不幸,不能再要你们的钱了,你们俩是一对善良的夫妻,好人会有好报的,你们回去等好消息就行。”
这对夫妇听了胡鑫这些话,可谓是感激涕零,他们磕了三个头,便离开了。
等这对夫妇离开之后,我终于沉不住气,问起胡鑫:“你不会是在骗人吧?”
胡鑫神秘地一笑:“我怎么会骗人呢?”
“那样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鬼画符怎么可能救得了他们的孩子?”
胡鑫不紧不慢地说:“急什么?等几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回去休息就是,等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点,我们店铺见。”